“如今情況之下,火化是能帶着死者歸家最好的辦法了,”宋雲栀情真意切道,“諸位可莫要聽了挑撥讒言便剝奪了死者歸家的權利。”
被拿下來那個人當即身軀一震,異口同聲道:“你憑什麼說我們是挑撥!”
沒等宋雲栀解釋,赫連尋已經嗤笑道:“來人,帶這二位去認屍。”
兩人先後噤聲。
“喊得倒是情真意切,”赫連尋冷笑一聲,“混在災民中多日,倒是苦了你們了。”
鬧事的兩人早已因為心虛說不出話,而一衆災民有些看不明白現況。
宋雲栀走上前兩步,對他們道:“真正飽受饑寒的人,又怎會随意砸掉難得的熱食?”
恍然的唏噓聲漸漸響起,災民的情緒也開始穩定。
赫連尋給了蜂雀一個眼神,讓蜂雀将人帶走之後,便上來擡高聲量:“我不知道你們之中還藏着多少心懷不軌之人,但被我發現了,隻有一個下場。”
話音剛落,就見遠處同時兩刀斬下,血濺當場。
赫連尋沒再多說,轉身離開交代着收拾了一下現場,便在屍首被清理了之後,帶着人走向分發物資的大棚之下。
殺人的場面看得在場難民都有些震驚,大多人都愣在了原地不敢動彈。
宋雲栀無聲輕歎,卻隐約能理解赫連尋此時果決狠厲唱這個黑臉的初衷。
“諸位别太憂心,我夫君他并非有意想吓到諸位,”宋雲栀安撫道,“他隻是不想善意的百姓再受迫害,才不得不殺雞儆猴。”
“他隻是性子直,為人不壞的。”
在宋雲栀的安撫之下,秩序終于恢複。
回到大棚下,赫連尋已經安排人手開始重新施粥。
宋雲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淺笑走過去不做聲。
反倒是赫連尋先開口:“一夜到現在,為了替我周全真是辛苦你了。”說着他遞上一柄湯勺給宋雲栀分粥。
“你都被盯上了,若是我再不保你一番,下一個遭殃的便是我,”宋雲栀付之一笑,“我本就是為了自保跟你來的,若是不慎行差踏錯,賠了自己還牽連宋家,豈不是得不償失?”
她又側眸看了一眼赫連尋,調侃道:“倒是你,費心唱這一出黑臉,你當真就沒想過給自己博一些好名聲為之後仕途鋪路?”
“我走這條路便不準備要這些東西了,”赫連尋輕聲嗤笑,“名望這些,有人比我更需要。”
說到這裡,一個橫在兩個人之間的名字,在沉默中爬上了兩個人的心底。
宋雲栀那邊忽然傳來一閃而過的笑意:“顧衡,是吧。”
既然宋雲栀不準備掩藏,赫連尋也将話借着機會攤開來說:“這兩日你我深陷險境,姚文遠縱使有本事,也不一定有這個能耐。”
“你可有想過是誰在算計?”
對此,宋雲栀早便猜到了,倒是淡然:“我與顧衡早就背道而行,他若是不顧舊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赫連尋轉頭望着宋雲栀側臉,試圖從她的表情捕捉出一些蛛絲馬迹:“你同顧衡素來交好,為何惡化得如此突然?”
雖是赫連尋心中存了許久的疑問,可話問出口,赫連尋又覺得這話對于此時的他和宋雲栀來說有些越界。
本以為無法從宋雲栀口中得出什麼,卻不料宋雲栀沉默許久,看着拿夠了物資漸漸散開的人群,問他說:“赫連尋,你相信人心嗎?”
赫連尋見宋雲栀正色,自己也思索後回答:“自古人心最難測。”
“對,”可沒等赫連尋開口,宋雲栀又說,“所以我不信。”
“玉器碎裂往往是經年累月的磨損後才變得不堪一擊,我與顧衡同是,”她說得十分果斷,“所以我與他背道,并不算突然。”
赫連尋頓住許久,才繼續問:“那你便任他算計?”
宋雲栀轉過頭盯着赫連尋,忽而笑出聲來:“赫連大人這倒像是審犯人了。”
赫連尋莫名有些堂皇,宋雲栀則繼續說:“那不一定。”
“他算我一局,我下他一城,”宋雲栀道,“冤有頭債有主,我平白尋他麻煩豈不是同你一樣了?”
赫連尋回過神覺得似乎被明嘲暗諷了一番,可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先前跟着宋雲栀的那個百戶又過來禀報:“大人,營帳都布置完了。”
赫連尋回頭問宋雲栀:“先去歇一會兒?”
“先不了,”宋雲栀環顧一圈,“你不是也要去安置災民麼?”
瑣碎的事情還有一堆,此時兩人算是心照不宣地達成了默契,在交換了意見之後,先一步去将災民安置。
一行人來得匆忙,還肩負安置災民的任務。
而災民們原本的房子是怎麼都不可能繼續住了,所以半日的功夫之下,随行衆人也隻好臨時搭建了幾個大小營帳用作過渡。
災民幾個大帳子,随行侍衛一個大帳子,然後……
赫連尋宋雲栀一個小帳子。
望着帳子裡簡單支起卻精心鋪陳過的雙人榻,宋雲栀掩面漏出一聲笑意,對赫連尋久久無言的模樣忍俊不禁。
而赫連尋則是在一陣長久的無言之後,沉聲對那百戶道:“……蜂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