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生是說,你把唱衰衍天宗的那番話再說一遍。”颍川百草生舉着小本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
“你想聽什麼話?”一道沉郁清冷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李半初又把被子往上拉了一截,隻露一對眼睛。
颍川百草生則是立刻收起了小本。
“李無疏……”阮柒走進廂房。
李半初對自己名字有本能的反應,下意識擡眼看向門口。
“……已經有所好轉。”
“……”
說話能不能不大喘氣?
聽他進門便喚自己大名,李半初還以為身份敗露。
阮柒停在床邊,為李半初探脈。
他原本用來遮眼的黑绫打濕落在了靈泉中,那雙殘眼此時便袒露着,眼窩微凹,濃長眼睫蓋在下眼皮上。
慈悲與冷淡,兩種矛盾的特質在他臉上結合得恰到好處。
許久不曾見他摘下緞子的模樣,對上這幅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李半初有片刻呆愣。
“你現在覺得如何了?”
聽阮柒發問,他立刻回神:“沒什麼不适。倒是感到渾身松快。”
“你既好了,怎還賴在床上,宮主來也不下床。”銅闆埋怨道。
李半初聞言便要下床,想了想又往被子裡縮了半分:“我感覺腦子還有些昏昏沉沉,好像忘記了一些事情。我隻記得自己通知了銅闆,然後便去為師尊找幹淨衣物,後來發生了什麼?”
反正有些事情解釋不了,不如幹脆推給别人來解釋。
順帶連同靈泉撞見的那一幕,也一并“忘記”了。
“你一劍破了黃昏結界。”阮柒道。
“是一竹竿。”銅闆糾正道。
“不必再提,阿彌陀佛。”淨緣道。
“不是……你怎麼就忘了?”颍川百草生掏出小本當場拆穿他,“你剛才不是說那招叫——”
李半初深吸一口氣,及時打斷他:“感覺有點透不過氣!”
銅闆道:“你從被子裡面出來再說。”
阮柒探完脈,松開了他手腕:“你修為微薄,可能受到李無疏身上暴沖的靈力擾動,才緻失控。”
銅闆又碎碎念道:“我也沒有修為,怎不見我一劍捅破結界?”
颍川百草生糾正道:“是一竹竿。”
淨緣道:“好了夠了,不必再提。”
李無疏瞄了眼阮柒,大着膽子道:“我将結界打破,師父便好了,也許是師父冥冥之中的授意。更或許師父也希望,師尊能勘破這一隅結界,重見天日。”
阮柒臉色頓住。
這話暗示意味太強,衆人一時都不敢說話,偷觑着阮柒臉色。
銅闆朝李半初直擠眼睛,讓他不要亂講話。
誰都不敢勸阮柒想開,這個徒弟倒是膽大妄為。
阮柒原本緊閉的雙眼微微張開又阖上,轉瞬即逝。
李半初仰視的角度看去,恰好從他睫毛的縫隙窺見那對空洞的雙眼,濃重而沉寂。
他瑟然道:“抱歉,弟子說錯話了。”
最後是淨緣岔開了話題:“阮道長,我已發信與白術,他不日便來為無疏師弟診治。你可放寬心。對了,我讓人搬來了兩箱賬目與文書,你且過目一下。”
“我過目不了。”
“阮宮主!”淨緣按下惱火,道了聲佛号,又繼續道,“宮中無門禁,魚龍混雜,最近外院多了不少來曆不明的人,巡務司還須加強人手,此事……”
“此事你由你定奪最好。”
“什麼都讓我來?你是宮主我是宮主?!”
李半初方才與林簡交談甚是和睦,以為他遁入佛門成了“淨緣禅師”之後,性子變得随和不少,誰知道反而更加急躁,阮柒幾句話就讓他現形。
淨緣又道了佛号,盡力心平氣和地道:“你前日往梁都為李刻霜李宗主證明清白,轉眼市務司便報我說錦福茶樓在梁都的幾家分号都被封了,你看……”
“淨緣,我看不見。”阮柒道,“你做主便好。”
淨緣氣得說不出話,朝他指了指,拂袖而出。
沒過多久,兩箱子賬目與文書便送來了無心苑。
阮柒明顯情緒不佳。
颍川百草生沒随淨緣離去,他看看李半初,又看看銅闆,卻不敢同阮柒搭話,欲言又止。
“什麼事?”阮柒淡淡道。
“仙長,小生最近遇上怪事。”
颍川百草生略有忐忑,說出身上怪事。
“小生熬夜寫稿,一整宿過去,茶都是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