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不會在鏡子裡看見你。
上午的比賽已經全部結束,餐飲區裡人來人往,提前在角落占了位置,東海林那月将便當袋的拉鍊拉開,開始一個個地介紹每個盒子中的料理,她說得很認真,從食材到制作的步驟,特别是說到一些自創的小妙招時,她會露出很驕傲的表情,以及難得的笑容。
如果宮治沒有那麼餓的話,他一定會願意一直聽她這樣說下去。
而且他同時注意到的是那道仍然明顯的燙傷痕迹,想起那晚她若無其事地在電話裡說今天熬高湯時碰到了湯鍋邊沿失手掉了湯勺,被主廚狠狠訓斥了一番,伸手覆上她的手背,有時候他真希望那月是會叫痛的孩子。
身後傳來很是煞風景的咳嗽聲,那月正打算把便當袋挪開給對方騰位置的時候,宮治故意開口打斷道:“這裡可沒你的份。”
“我問你了嗎,是親愛的阿月叫我來的欸。”宮侑拿出手機晃了晃屏幕,一臉的顯擺。
結果沒等自家兄弟出手,不緊不慢走過來的冬紀伸出手指輕輕一戳他的腰窩,被突然吓到的宮侑立馬縮成一團跌坐在椅子上,可奈何冬紀并不準備輕易停手,她低下頭在手上哈了哈熱氣,接着變本加厲地從他的腰撓到了胳肢窩下。
“喂……哈哈哈……别……求求你了……哈哈哈!”
“你剛剛叫我妹妹什麼來着?”冬紀昂着頭眼神向下看着他,手掌貼着他的手臂,慢慢地向上移。
“我錯了,我真的……哈哈哈求求你了,别再……哈哈哈!”宮侑笑得眼淚汪汪的,像條金毛犬在打滾似的。
“冬紀。”那月無奈地在一旁喊了聲她的名字。
“放過你了,”冬紀拍了兩下宮侑的頭,在他身邊坐下,“警告你們兩個,這是我對妹妹的專屬稱呼,除我之外誰都不許用。”
剛把一整個雞蛋卷都塞進嘴裡的宮治,鼓着腮幫子瞪圓了眼睛表示無聲的抗議,冬紀搖了搖食指又補充:“沒錯,你也不行。”
“真是不講理。”宮治勉勉強強咽下食物,含糊不清地嘀咕着。
那月倒是一副習慣了的模樣,畢竟偶爾的無理取鬧,才是東海林姐妹的相處方式,而且能在除了她以外的人面前耍些小性子,那月覺得冬紀已經變了很多了。
這麼些年在旁的人看來,與人交流時永遠是外向的姐姐在替内向的妹妹開口,冬紀始終是那個更懂事又成熟的人,她圓滑而完美地處理了所有事情,那月隻是安靜地站在一邊,擺出一副一切都與我無關的表情,沉浸在隻有自己的世界裡,看起來不會受到任何人任何事的影響,始終活得像一張白紙。
“要是沒有你姐姐在的話,可怎麼辦好哦。”過去時常有人這樣埋怨不通人情世故的那月,或是學校的老師,或是學長學姐,甚至是門口的鄰居。
她并不會特意去反駁他們,她也不會在心裡做出這種假設,比如說有一天冬紀真的不在自己身邊了。因為除去那些形影不離的日子裡,她們總是在忙自己的事情,她看不懂她盤來盤去的膠卷和錄像帶的價值,她也不明白加一滴檸檬汁與兩滴的區别,認為她們兩個人到死也不會分開的從來都是其他人罷了。
也許那些不安并不是冬紀的錯覺,那月知始終道自己完成夢想的一個必要條件就是離開,夢想很重要,比冬紀重要,比她自己也重要。
還好少見的胡思亂想隻在那月的腦袋裡存活了幾分鐘便被她忘在腦後,她低頭吃了一大口米飯,擡眼看向心思依舊不在食物上的冬紀,那切成三角的三明治在她手裡已經抓了好久了,隻是似有若無地咬了一下,接着繼續翻看相機裡的照片。
直到午餐時間接近尾聲,最後一塊牛肉的争奪戰再次拉開帷幕,參賽選手是常勝阿月、不敗阿治和屢戰屢敗但屢敗屢戰的阿侑。
“我說完一二三,你們才可以動筷子,”冬紀總算是放下了相機,她站起身按住便當盒蓋,“一、二——三!”
出乎意料地将第二個數字拖長了,反應速度最快的宮侑便因為搶跑直接失去參賽資格,正當他抱頭在一旁懊惱時,宮治也慢了半拍沒能夾到肉,但他另辟蹊徑,非常迅速地歪過頭湊到了那月的唇邊,在終點處截胡。
兩個人唇瓣輕輕相碰,炖牛肉的肉汁也在口中彌漫開,他非常滿足地托腮望着耳尖發紅的那月,聽着她開口:“治……唔!”
他幾乎忍不住要笑出聲來,然後伸手擦掉蹭在她嘴角的醬汁。
“啊——蠢豬你賠我的眼睛!”對面的宮侑狠狠捂住了雙眼,“大庭廣衆的你真的是,你……”
“有礙觀瞻。”冬紀幫國文水平并不足以湊出這幾個字的宮侑将句子補完整。
“拜托,你看到他們都不會不爽的嗎?”宮侑一臉無辜地看着自己的女朋友。
“嗯,下不為例。”冬紀敷衍地配合着他,然後熟練地推開黏過來的宮侑,再次重複,“有礙觀瞻。”
“這不公平……”可耍賴的宮侑硬是要擠在冬紀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