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意總是靜悄悄。
面無表情地在旁邊的宮侑湊過來偷看之前把成績單和厚厚一疊假期作業塞進背包裡,雖然起初就有過心理準備,不過在看到最後的結果的時候還是不免有些煩躁的,想來誰都不會喜歡看到用紅色字體标出的分數吧,這次還偏偏挂了兩門,下午就要正式放假了,如果在這時候被班導拖住的話,就不知道會在辦公室裡待多久了。
東海林那月是真的不喜歡學習。
“我不想上高中。”十四歲中學二年級時她第一次對着家人說出了這句話,預料之中被媽媽和姐姐同時駁回。
“我不想上高中,我想去東京的料理學校。”十五歲确定要考高中的時候,她又一次重申了自己的态度,于是又一次被駁回。
不過這一次東海林真白松了口,她可以同意她去走和Victor一樣的路,但是至少讀完高中再說。
作為行内人都該明白這點,想要做料理就必須越早入行越好,無論是什麼類型的飲食料理,長年累月的經驗積累比所謂的課業學識都要重要,何況這條路對于一個男性來說都已經是困難重重,真白當然想要極力給她提供一些機會,但是一個母親總是想着孩子再長大一些才能讓她們出門,這些年跟在立花身邊,即便是已經摘了學徒的角巾,她能不能就這麼走到那個略顯無情的世界裡,一切都還沒定數。
說實在的,東海林那月能考上稻荷崎就已經很奇迹了,是真的,看看她的數學和國文成績,兩門加起來不過剛剛好及格,升高中前被冬紀強行魔鬼訓練了好些時日最後總算是來了這裡,但是她不喜歡學習這件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每次被抓着補習的時候,冬紀都會掐着她的脖子有些抓狂地喊着:“你這不是教一遍就會嗎!”
不過人不都是這樣的嗎,不想做的事情,就算可以做好也還是不想做。
恰好,她又正是這種類型之中的佼佼者。
廢話廢話還是廢話,其實班導說來說去都是差不多的内容,那月低下頭打了個呵欠順便放空大腦,直到耳朵捕捉到班導最後一句“祝大家有個愉快的假期”的瞬間就抓起背包向教室外奔,畢竟以她不會拐彎的性格的确想不到出了逃跑之外更好的辦法。
側邊口袋有什麼小東西掉了出來,發現是個木制的名牌。
“喂。”宮侑彎腰撿起來試圖叫住她,同時也注意到了班導正往着他這裡走過來,内心想着自己那張不過十二分的數學考卷低聲罵了一句靠立馬把名牌塞進口袋裡,拿過書包轉身跟那月一樣也溜了。
重點觀察對象連連消失,空留二年2組班導中氣十足的怒吼聲,“宮!東海林!”
這讓隔壁班的宮和東海林愣了一下,一個想着自家妹妹又惹什麼麻煩了,一個想着那家夥又要被北前輩訓了,不約而同歎了一口氣。
不過真要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四個可能都可以算作是問題兒童之列,最多就是侑和那月問題得比較表面,而治和冬紀問題得比較内斂罷了。
宮兄弟不分場合與時間的大亂鬥是有夠惹眼的,不過每次被老師拉開的時候,最先冷靜下來的都是治,久而久之被罵的更多的必然是侑,明明知道如此,下一次宮侑還是一樣的不長記性。至于那月,她有無數個被稱作問題兒童的理由,冬紀怎麼說都應該是優等生吧,怎麼也是個問題了。想想看,優等生是幹不出甩賣各大社團王牌帥照來賺錢的事情的。
反正那張臉擺在那裡也浪費,不如制造點價值,來自某人原話。
一鼓作氣跑到車棚騎上自行車沖到路口時才有功夫喘口氣,擡頭看了一眼頭頂的厚厚的雲,也不知道晚上下不下雨,信号燈變成了綠色,離了坐墊直起身來用力踩着腳踏闆,騎得越來越快,裙擺被風吹起,這個時節剛剛升騰起的悶熱彷佛丢在了身後一樣,什麼學校的事情,什麼挂科,都無關緊要。
——如果我是個男生就好了。
每一次腦子裡冒出不想上學的想法的同時,那月很容易會做出這樣的假設,她會想起自己第一次拿鍋時舉不動的時候,父親笑着說阿月要是個男孩子就能拿起來了。她會想起跟媽媽氣急了對自己喊出的那句,如果我生的是兒子你想去哪裡我現在就讓你去哪裡。她會想起第一次在料理教室教宮治怎麼正确處理魚肉的時候,他的手總是很穩,也會想起自己曾經真的羨慕過宮兄弟兩個人。
她總是會想起很多事。
“你要是個弟弟,就等着給老娘端茶送水做牛做馬吧。”
霎時間又想起了冬紀一邊捏着自己的臉一邊說的話,她迎着風就這樣笑了。
她記得自己當時回的是,“是的,剛剛的紅茶是你弟弟泡的。”
又能怎麼樣呢,是東海林姐妹還是東海林姐弟,她想做的事情都不會變的。
把自行車鎖在了後面的巷子裡,換下制服疊好放進櫃子裡,對着鏡子把高馬尾麻花辮紮得更緊了一些,兩側的碎發用卡子固定好,準備去摸背包側邊口袋裡的名牌時發現沒了,又翻了翻其他角落也沒找到,估計是落在哪裡自己給忘了。怎麼說也是進TACHIBANA後拿到的第一個隻屬于自己的名牌,刻着店名logo和東海林那月的名字,是立花主廚親手做的,要是就這麼找不到的話,她覺得有些可惜了。
距離正式開店營業還有一段時間,到倉庫裡看了一下早晨采買的食材,今日主廚推薦是雞肉湯,她還沒到能夠單獨處理雞肉的階段,不過差不多時間要提前處理好配菜裡的芹菜和山藥之類的了,拿着筐子踮腳從上面夠東西的時候,聽到了外面後廚門打開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