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8
此次内部會議之後，魔法部長授權衛生部、司法部和湯姆共同調查關于生育計劃的實施狀況并出具一份報告，之後基于該報告再考慮是否要内部公開湯姆在會議上提交的升級版生育計劃。
此事迫在眉睫。因為盡管近期英國的經濟狀況良好，商業和工業的改革已完全步入正軌，人口數量也有所增長，可英國和外國巫師之間的沖突事件正在不斷增加，有些甚至已經開始影響商業活動的正常進行。
比如幾天前在對角巷，貝絲和謝禮所工作的占蔔店櫥窗就被人貼上了“滾回家去吧，法國佬！”之類具強烈攻擊性的标語。據貝絲回憶，他們來開店時才發現——一些附近的商家正站在店前指指點點看熱鬧，讓一些想來光顧的顧客望而卻步。
這明顯是有人趁天黑時幹的。
考慮到姐弟倆平時在對角巷人緣相當不錯——經常跟左鄰右舍分享消息和客戶——卻還是遭到了這種待遇，情況确實不容樂觀。
與此同時，不知從哪裡流傳出一種陰謀論，正在逐漸成形并在人們中間流傳開來：黑暗公爵此次帶領的團隊并未在國際巫師聯合會上取得談判勝利——相反，他們出賣了國家的發展成果以換取更多國外人口支持。那些所謂的聯合合作項目就是遮掩這一喪權辱國目的的噱頭——不然，為什麼黑暗公爵選擇對身份保密并拒絕任何形式的官銜呢？但如果他實際上是一個外國人，一切都說得通了——比如，他是一名來自法國或德國或其他某個國家的間諜，專門來攪亂英國巫師界，好為自己的國家從中謀利。假如他接受了英國魔法部給的任何榮譽，到時候回到自己的國家就很難交代了。
帕薩莉第一次從店裡的客戶嘴裡聽到這種說法時非常驚訝、氣憤和擔心，但打探了很久後發現，這些純血們也說不清楚這消息究竟是從哪裡開始傳出來的。
這是最令人擔心的事——既然連普通純血家族的成員就知道這一說法，恐怕湯姆也早就對此心知肚明。她不敢想象他内心承受的壓力有有多大——時刻監督并調整工業和商業的改革，同時負責幫助協調英國和其他國家在合作項目中冒出來的争端，還時不時得過問和提醒衛生和宣傳部長及其二把手注意生育政策的實施、把控和信息收集。現在，宣傳部長負責的工作出了岔子，雖然明面上魔法部長讓湯姆和司法部負責調查，可實際上無論結果如何，湯姆也不得不背負相當一部分——哪怕不是全部——罪責。
在這個檔口，流出這種質疑黑暗公爵的言論，沒法不讓人懷疑是政敵的手筆。畢竟湯姆所在的位置讓不少人眼紅——這裡是英國魔法部領導的核心，如果操作得當，能從中撈取不少政治和經濟好處。帕薩莉确信，哪怕在改革最順利、湯姆在魔法部最如魚得水的日子裡，之前的政敵和暫時收服的保守派們也沒有完全放棄找他的茬、把他拖下位置。
相信湯姆本人對此更是了如指掌。這也是他行事如此小心謹慎又周密圓滑的又一個原因。
然而，帕薩莉無從印證心中所想——也不能這麼做。
首先，湯姆最近早出晚歸，忙得不見蹤影——隻有在她想起來，他的靈魂才會含糊地透露一星半點消息；其次，她也明白，在這個節骨眼上，她的任何詢問恐怕都會顯得像在質疑他的能，向他施壓；最後，她對于破解撕裂靈魂魔法的研究有了一些突破，需要乘勝追擊的同時還得兼顧産品開發和自我提升，因此空餘時間也很有限。
于是，最合适的選擇就是隻能是等待——等一個合适的時機再詢問事情的進展以及是否有她能幫得上忙的地方。
将近半個月後，調查結果出來了。魔法部長立即再度召集了所有生育規劃項目的參與者，同他們一道聽取了司法部和湯姆提交的報告，了解調查的具體細節和結果。
盡管報告已極盡客觀和委婉，事實就是，由于艾賓浩斯－艾弗裡和尤利西斯－格林格拉斯（森圖和格麗澤爾－格林格拉斯的父親）在負責安排宣傳工作時偷了懶，隻有少部分家庭及時收到了魔法部的生育宣傳和獎品，一部分得到的獎勵缺斤短兩，大部分則什麼也沒拿到。
“報告統計了巫師們主要居住的26個郡的數據，但由于其中14個郡的巫師人口最為集中，因此隻對蘇塞克斯郡、肯特郡、薩裡郡、德文郡、康沃爾郡和林肯郡等地的數據加以分析。數據顯示，幾乎三分之二的居民表示沒收到過任何形式的鼓勵生育獎勵。他們都注意到有傳單，可幾乎從未聽任何宣傳，更不了解得到生育獎勵的标準以及達标之後如何領取獎勵。
與此同時，調查結果還表明，及時收到生育獎勵、傳單和定期宣傳的家庭生育意願強烈，生育達标率為94.5％，每對育齡夫妻至少生育了三個子女。可隻看過生育傳單，但不了生育優待政策的家庭，達标率僅為46.8％，每對育齡夫妻生育子女人數平均為兩人……”
這回，進行彙報的是羅爾，衛生部長威廉－赫爾曼目前的第一秘書——鑒于進行生育數據統計的任務一直以來都分派給了健康與衛生部門，因此哪怕此次并不負責調查工作，出于尊重和展現工作的正規性，司法部和湯姆都同意由他們指派人選向大家闡述報告。
“……請在這裡停一下，我有一個問題，”魔法部長越聽臉皺得越緊，終于忍不住打斷，轉向一臉蒼白、挨着面目陰沉的宣傳部長而坐的艾賓浩斯－艾弗裡和尤利西斯－格林格拉斯，“我想知道，為什麼有些家庭完全收到了宣傳，有些卻沒有呢？”
“是這樣的，先生，我們人手完全不夠，”艾賓浩斯－艾弗裡首先開口，盡管緊張，語氣卻還算鎮定，“我們手下一共也就十四個人，年輕人們每天從早上八點開始走訪各地巫師家庭，一直忙到晚上八點多，可以說是連軸轉了……”
“即便如此，宣講也遠遠跟不上需求，”尤利西斯－格林格拉斯也趕忙接話，“因為很多家庭表示需要反複參與之類宣傳活動才能記住要如何去申請獎勵……”
“我記得我們1951年年底的時候就撥款，宣傳部可以從A＆P訂購宣傳裝置，代替魔法部員工進行宣傳工作。”威夫特聽不下去了，“如果我沒記錯，你們當時彙報計劃時保證，平均一場宣傳能至少覆蓋三四個小區，一場宣講活動也就隻需花費兩小時。哪怕不完全按照計劃來，兩年内也可以完成所有宣傳指标。并且，财政部門并未收到任何宣傳部表示預算緊缺、無法雇傭更多人的問題……”
他已經很委婉了——實際上，假設行動基本與行程安排一緻，宣傳最少能進行三四輪。更别提如果從預算中分出一部分錢雇傭臨時工則能讓宣傳進行五六輪。
【事實就是，這幫酒囊飯袋把預算侵吞了一部分，解雇了許多臨時雇員，趕走了一些出身普通或者為混血和麻種的正式雇員】湯姆的靈魂突然在她耳邊譏諷地說，【然後指派手下用貓頭鷹按照地區把傳單像撒糖霜似的就地一扔了事。有些地區——比如麻瓜和巫師混住地則連這些都沒有……】
“也就是說，自我們實施鼓勵生育政策以來，除了一開始，後來宣傳壓根就沒有做到位。”帕薩莉對他們這種做法并不感到意外，但這并不妨礙她因此生出強烈的不忿，“那麼，接下來要怎麼辦？能追回他們侵吞的預算嗎？”
耳旁傳來了湯姆的一聲冷笑作為回答。
幾乎是立刻，帕薩莉的不妙預感就成了真——
“好啦，好啦，現在追究這些也沒什麼意思了，報告就到此為止吧。我們也都大概弄明白問題出在了哪裡。既然現狀已經如此，我們應該想一想接下來要如何盡快彌補工作上的失漏，”魔法部長插嘴，滿臉溫和卻不容分說地阻止威夫特繼續質問下去，“但這件事也不能沒個了解。我們都來表個态吧，罷免艾賓浩斯－艾弗裡和尤利西斯－格林格拉斯的職務并罰款……具體金額交給司法部進行商議和表決，如何？”
在座的幾位部長，包括宣傳部長都立即表示贊同。
“既然如此，具體後續裁決就交給司法部了，怎麼樣？”見意見一緻，魔法部長便問司法部長，得到了後者的保證。
“那麼，接下來我們來看看親愛的公爵先生提交的議案……我個人認為其中的一些做法或許有點激進了……不過，大家都先看一看吧。”說完，他指示自己的第一秘書将湯姆之前提交的議案複制了好多份分發給在場每個人。
“所以，他們就這樣放過了宣傳部？”帕薩莉拿到了議案，卻沒有心情看下去，而是在腦子裡問湯姆——顯然，出身純血家族的魔法部長要維護艾賓浩斯－艾弗裡和尤利西斯－格林格拉斯，畢竟他們也來自純血家族，跟魔法部長的家族有來往，甚至往上數兩代他們之間還有姻親關系。
她等了一會，才聽到從大腦深處湯姆的回應——他的聲音聽上去倒是很冷靜，“這件事實際上牽扯的人很多。老派純血内部的腐敗存在已久，不可能一次性根除。眼下這件事也隻是冰山一角。如果他們馬上就采取行動才讓人驚訝。”
帕薩莉隐隐明白了一些——這或許正是他布局的一部分：故意為老派純血家族的腐敗制造一些機會，這樣以後就有理由鏟除他們了。
“但這樣多少牽連到了你自己，不是嗎？”她不放心地問。
因為正如她之前擔心的，此次鼓勵生育的宣傳出了岔子，那麼作為提倡者之一的他也會被認為有一定責任。這是不可避免的。
“不要緊。這不是問題。我的名譽不會因為這件事而受到任何損害。”他平靜地說。
然而，他口吻裡的甯靜透露出的孤注一擲讓帕薩莉由衷不寒而栗的預感：“湯姆，我覺得……”
“你說過我們不幹涉彼此的事業的，不是嗎？”他平心靜氣地問，一下就讓她啞口無言了，“我會處理好的，你不用擔心。”
“現在，你也看一看這份議案吧，有不合适的地方可以提出來。”像是為了安撫她，他頓了一下又說。
帕薩莉向他所在的方向瞥去，發現他的目光專注地落在議案上，顯得格外從容穩重。
于是，她隻好暫且壓下心裡的不安，也低頭看向手中的議案，然而，迅速浏覽到第二頁，就愣住了，不可思議地再度擡頭望向他——與此同時，她發現，這麼做的不止她一個。
“公爵先生，這……，向單身和無子女的适齡夫妻征收額外稅款，不合适吧？”宣傳部長首先發聲。
“的确，這會引起很多人的不滿的，公爵先生……”
“問題或許沒有那麼嚴重，先生……”剩下的幾位部長也紛紛附和。
“我承認這看上去有些不講理。尤其是許多創業者已經上繳了比普通人多很多的稅款。但各位請看，眼下我們的人口組成部分如下……”說着，湯姆擡了一下手，會議桌上空立刻出現了令人熟悉的屏幕，上面浮現出了具體數據和圖标。
“新增人口中，超過一半是移民政策帶來的外來人口。而現在的形勢——法德西等歐洲大陸國家對我們虎視眈眈，對我們的經濟成就垂涎欲滴，而我們的人口隻有這些。并且，諸位不要忘記，這些人口中，隻有不到百分之十的人具備戰鬥能力——我說的是從霍格沃茨畢業并且魔咒學和變形術分别拿到E和A以上。這個判斷标準或許有失偏頗，但這是通常情況下一名既能自保又能保護他人的巫師所具備的成績。因此，我們不能忽略這一數據的說服力。”
在座的部長們都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因為湯姆說的是事實。
“一個國家的巫師界富裕卻沒有自保能力，這意味着什麼，我想各位都能想象。”這次他沒有長篇大論，而是選擇點到即止，說完便将議案放回到了桌上。
會議室裡蔓延的氣氛出現了松動的意味——
有人猶豫地反複看了看議案的某幾頁，不甘心地又問：“但年輕人都不會接受‘單身人士需接受魔法部每月兩次相親安排，拒絕者需要再向魔法部支付當前個人所得稅的百分之三’吧？強迫相親，這是對人權的侵犯。年輕人是絕對不會接受的。”
“嗳，我倒是覺得公爵說得在理。何況，現在總有大把年輕人抱怨出了校門就找不到跟異性接觸的途徑，接受家裡安排的相親和對象又不甘心，這不是一個讓他們認識異性的好機會嗎？”這回，沒等湯姆開口，經濟部長菲利斯－威爾瑟倒是出言解釋并表達了對議案的支持，說完還看看周圍的衛生部長和司法部長，兩位躊躇了一下，也點了頭。
财政部長、宣傳部長等見幾位都對議案表示了支持，也都忙不疊地跟着表達了同樣的意思。
最終，魔法部長拍闆做出了決定：“好啦，既然如此，我們也别浪費時間了，先試行一段時間，再來看效果。具體的細節就交給你啦，親愛的公爵先生。”
湯姆欠了欠身。
見狀，魔法部長和其餘高官們略有顧慮、但大體心滿意足地離開了會議室，留下了由年輕人們組成的顧問團和技術團隊。
卡羅和羅齊爾都很高興，阿爾法德、帕薩莉等另一些人則一臉嚴肅——這一系列舉措落地直接危害到了他們的利益。且不說一部分來自純血家族的人最厭煩的就是相親，比如阿爾法德，另一部分壓根志不在此，完全不想接觸陌生異性，隻想專注于事業，比如帕薩莉，可他們都不得不付給魔法部更多個人所得稅。
不過，對眼下對帕薩莉而言，除此之外，還有讓人擔心的部分——一旦這一議案施行，一切罵名都由作為提議者的湯姆一個人承擔，而如果議案取得進展，魔法部的官員們則要分走相當一部分功勞。
假如把事情想得更糟一些的話，魔法部還會把目前移民引出的問題也一齊歸咎于湯姆和他的團隊。這樣一來，她不敢想象他會面臨多大的壓力。
“我要向在座的諸位還有更多的年輕人道歉，”此時，湯姆突然輕聲說，然後站起身，對所有人深深鞠躬，同時将手放在心髒處，“因為這個提議，你們和許多單身人士不得不付出經濟代價和相當一部分自由。對此，我深感歉意，也知道難辭其咎。但我想諸位都已經足夠清楚事情的嚴重性。為了确保足夠的公平，我願意作為相親名單上面的第一個，接受相親安排，從本周末開始。”
所有人都忍不住為這一決定倒吸了口氣，接着一股欽佩和使命感在房間内迅速擴散開來——
“我也願意作為首批參與者加入到項目中來。”短暫的靜默後，威夫特首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