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7
國際巫師聯合會會議舉辦地點仍然選在了法國，地點位于法國魔法部頂層會議室。這裡通常隻用于最高級别的會議，會場寬敞豪華，比英國魔法部同等級别的會議室要氣派得多，粗略估計，至少能容納近千人，接近一座劇院的一層。不過，這裡布局倒跟魔法部類似，座位都是圍繞中間的演講台呈放射狀依次排開。而且，由于此次是國際會議，座次已經按照國籍和與會國家代表人數分配得井井有條，方便人們有秩序地落座。
但這都不是重點。帕薩莉注意到，法國、德國、西班牙和北歐三國代表團陣營跟湯姆預料的幾乎沒有差别，且葡萄牙、埃及和保加利亞等對英國移民政策持中立态度的國家代表中也有他們的熟人，例如葡萄牙代表隊伍中有魯本斯－科斯塔（人偶格麗澤爾的丈夫），埃及代表隊中則有之前被米莉安帶去A＆P簽訂合作協議的官員。
這讓人緊繃的神經放松了一些，因為意味着他們無需采用備選計劃或臨場發揮或者改動來前制定的策略。畢竟此次代表團裡一些人是初次應對這樣的大場面，而且兩位保守派部長——健康與衛生部長威廉－赫爾曼和宣傳部長奧康納－博爾斯特最近對工作有所懈怠，假如在講話的時候犯錯，很可能也會影響最終談判結果。
至于大陸歐洲其他國家的代表團——她贊同湯姆的說法——構不成什麼威脅。畢竟，這些國家受英國移民政策的影響微乎及微，因此隻會觀望時局——假如以法德西為主的國家占據優勢，他們會順勢占便宜；如果情況剛好相反，他們就靜觀其變。
等所有人落座，主持人很快宣布會議開始。法國代表團第一個發言，一上台就立刻直奔主題，質問英國魔法部——
“我想大家都清楚此次會議召開的原因——我們想知道英國代表團該如何解決最近由英國魔法部移民政策所引發的一系列混亂呢？
尤其是你們為了自己的改革，修改了移民法，造成他國人才流失——不說别的，法國就損失了好多極具競争力的年輕巫師……”說到這裡，法國代表團發言人情緒激動起來，大力揮動魔杖，憑空給出了幾串數據。在場的法國代表們也都露出了憤慨的神情。其他國家的代表（包括德國、西班牙和北歐三國）則竊竊私語起來。見狀，這位法國發言人繼續慷慨激昂地又發表了将近十分鐘左右的演講，反複抨擊英國的移民政策，稱之為“對大陸盟友的背叛”。
接着，德國代表上台，也發出了類似譴責，并且由于德語的口音聽上去更硬朗，盡管用詞沒有法國人那麼激烈，卻也傳遞出了相當強硬不滿的情緒。
這之後，西班牙和北歐三國也做了相似陳述，但他們的措辭要溫和一些。
對此持中立态度的國家，包括葡萄牙，保加利亞，埃及，希臘等國家的代表發表了一些協調勸和的場面話，比如魯本斯－科斯特就用相當純正的英語發表了一番真誠的講話，希望各方能保持克制，平心靜氣地坐下來解決問題。
可會場氣氛已經點燃——盡管在座所有人都維持着禮儀，完整地聽完了每個國家就英國移民政策影響所做的陳述，可一股暗暗湧動着的、憤慨的情緒已然在人們中間蔓延開來。
這樣一來，最後輪到英國代表發言時，盡管英國魔法部的兩位部長和随行的幾位第二、第三秘書們仍竭力保持鎮定，卻已經忍不住在椅子裡不安地動來動去，顯然很擔心湯姆接下來的講話是否能挽回局面。
帕薩莉卻松了口氣——這種場面正中湯姆的下懷：他比任何人都擅長公開演講，且如果後續談判順利，等回到國内，他的威望則又會攀上一個新高度。
“感謝諸位的慷慨陳詞。你們的發言令我印象深刻。隻是我也有一個疑問，需要在座的各位同我一道稍微思考一下——諸位隻滿足于讓英國改變目前的移民政策嗎？”
作為此次英國代表團的主要發言人，一上台，湯姆就不緊不慢地發問，銀色的面罩安靜地反射着大會禮堂枝形吊燈的光芒，在恰當地停頓了幾秒、讓大家思考一下後，又說：“大家恐怕也有所耳聞——有些已經目睹，英國正在經曆一些産業調整和規劃。于是相應地，也對移民政策做出了調整。這是自然而然的選擇，因為近年一系列改革不僅擴大了各産業規模，也拉動了消費。而衆所周知，不論是生産還是消費，都需要人口才能不斷發展。否則，就隻能眼睜睜看着賺錢的機遇溜走，這跟讓新鮮的龍血白白流掉沒什麼兩樣。
我知道，這聽上去像是在為我自己的國家辯護，但事實上，情況的确如此。我也帶來了一些國内商業數據……”
他甚至沒有使用魔杖，隻是略微擡了擡手指，上空便出現了一塊巨大的屏幕，又轉動了一下手腕，熒幕上便像有一個看不見的人用一隻粉筆刷刷畫出了一條條折線和表格，并在其中填上一些數字。
在短暫地為這輕松自如的無杖魔法驚訝了一下後，在座以法國和德國為首的各國代表立刻又因為這些信息坐不住了，臉上紛紛露出嫉妒又貪婪的表情。
但湯姆似乎對此視而不見——稍稍停了一下，他才繼續用尋常的口吻說：“因此，英國修改移民法并非要侵犯别國利益——我們此次之所以願意來參加會議，隻是想借此機會提出一個對大家都有利的解決方案。畢竟，我們也不願損人利己。
不過，有一點我也想同諸位明确一下，那就是英國并不懼怕沖突。我想讓大家再看一些其他數據……”
說着，他又微微收攏了一下手指，頭頂屏幕上的數字便閃動了一下，出現了變化——這次，一個個時間點出現，後面跟上了标注着“涉及資金”、“境外資金方來源”以及“損失”等字樣和相對應的數字。
“這是從1952年起，準确來說，自1952年9月22日那天起，英國金融界遭受的攻擊，規模和造成的損失分别如下……而這些攻擊者蒙受的則是更大的失敗，具體數據如下……
我看到在座一小部分是與我們較量過的老熟人，想必你們對這些數字更是爛熟于心。而你們的國家想必也為這些損失感到心痛——因為在這些金融戰中失利，很多有志之才和名門之秀今天沒能來到這裡。他們當中的好些人不得不變賣資産，把資金流用到幾乎斷裂，有些人甚至已經破産舉債……
當我再度審視這些數據所透露出的信息，實在不能不感到深深的遺憾，尤其為我們的法國朋友難過。你們在這些毫無意義的較量中可謂損失慘重。此前十年内，包括格林德沃集團最猖獗的時候，你們想必都沒有遭遇過這種規模的經濟損失吧？”
說到最後，湯姆惋惜地問法國代表團。
法國代表們臉漲得通紅，法國金融部長的表情都扭曲了，他旁邊的兩個年輕人死死盯着湯姆，胸膛劇烈起伏，似乎随時就要站起來拔出魔杖。但他們還是克制住了。
與此同時，觀衆席上其他各國代表的臉也都拉了下來，因為他們的國家也在湯姆提到的金融戰中吃了不小的虧。會場内是死一般陰沉的寂靜。隻有英國代表團中的一些人臉上閃過喜色和驕傲。
演講台頭頂上空巨大屏幕上的數字随着主講人的描述不住地閃動、放大或縮小，直至這一刻停在了法國金融損失上。龐大的數字是那麼顯眼，相比之下，英國移民法修改造成的損失小得微乎其微。
湯姆停了一會，讓場下人們凝重憤懑的情緒焖燒了一會，才在恰到好處的時候又開口，不過這回語氣變得和緩誠懇起來，再自然不過，仿佛為朋友的一時的糊塗之舉由衷同情并給出忠告：“英國無懼沖突，但也充分理解諸位的顧慮。隻是望大家能冷靜一些，共同應對面前的難題，弄明白我們今天共聚一堂并非為了繼續攻擊彼此。這隻能帶來壞處。
英國絕無意繼續這種毫無意義的較勁。即便我們扛過了這些攻擊并取得勝利，也毫無益處——因為不論是英國還是諸位代表的國家，本都可以把精力用在更好的地方，比如為本國人民提供更多工作崗位，提升薪資水平。
同樣，移民政策上也是如此，假如我們執意選擇敵對或者強迫對方就範，誰都無法獲益。要知道，英國和歐洲大陸才剛擺脫格林格沃集團帶來的陰霾不出十年，我相信，沒人願意在如此短的時間内再陷入緊張和焦慮的對抗中。我想，我們都很清楚，即便作為領導人，我們做出了這樣的選擇，我們的人民也不願意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因此，正如我适才向各位表示的那樣，此次英國是來解決問題的——不僅解決英國的問題，也要解決各位朋友面臨的問題。請相信我們的誠意——因為我們彼此是隔海相望的鄰居，假如大陸的問題不解決，英國接下來的發展也必然會受到影響——這是顯而易見的，就像之前歐洲的動亂和戰争毫無懸念地波及到了英國。
不過，在我代表英國魔法部提出解決方案回應各方對我移民政策的擔憂前，煩請諸位再聽我贅言兩句。
英國正在緻力于政策調整和行業變革，正如在座諸位歐洲朋友們在打倒格林德沃集團後這些年所關注的：重建社會并使其比動亂前更加繁榮。
我看到法國鼓勵人們創業，目前為止取得了很不錯的成效——作為一個外國人，我當然沒有法國的産業數據，但昨晚，我們在巴黎街頭随意逛了逛，發現商鋪鱗次栉比，比我幾年前來時熱鬧得多；我也聽說，德國近年來也一直在關注改善交通的問題；而我們的西班牙朋友正在積極提升醫療水平。
這讓我想到不久前，我們這邊好幾位醫療業代表跟葡萄牙的最大私立醫院建立了合作，使用的設備都是從英國購買的，并且葡萄牙的朋友也慷慨坦誠地分享了很多醫療魔法，讓英國醫療人員們獲益強多……“說到這裡，湯姆轉向葡萄牙代表們。
明明他戴着面罩，可哪怕是帕薩莉，都能感覺到他正在用十分誠心實意的眼神注視着他們。
葡萄牙代表們都不約而同地點頭緻敬，坐在其中的魯本斯更是沖他回應了一記贊同的微笑。
“我想說的是，英國與在座代表的任何國家都沒有任何本質區别——我們都在盡力從戰争的陰霾中走出來，重整旗鼓，讓我們人民的生活徹底回歸正軌。格林德沃集團引發的動亂和麻瓜戰争對我們的社會造成了嚴重影響，因此恢複的過程必然是漫長的。在期間，我們當然會遇到問題、分歧甚至沖突——有國内的，也有跟其他國家之間的。現在，我們在這裡正是要想辦法解決彼此之間的矛盾——皮埃爾先生1以最直接、清晰的方式讓我們迅速進入正題，挑明了在座諸位的擔憂：英國的改革是否會給其他國家帶來消極影響。
在此，我可以代表英國魔法部，負責地向各位保證，英國的改革隻會為本國以及在座各位朋友代表的國家帶來機遇。因為我們已經從改革中獲益，所以已經能用親身經曆告訴諸位，這種辦法行得通。隻是，我們也需要你們的幫助，正如你們也需要我們的經驗。
正如剛才我提到的，英國跟葡萄牙的醫療合作項目為雙方都帶來了好處，那麼其他國家一樣能從中獲益——比如，我們此行的代表之一、帕薩莉－梅爾賓斯小姐就是負責英國交通系統改造升級的總負責人。我相信我們德國的朋友會很願意跟她就改善交通系統展開交流……至于我們北歐的朋友，你們恐怕也有所耳聞，我們已經引入了家政人偶，極大程度上解放了很多家庭成員，讓他們免于被繁瑣的家務事牽絆而失去探索和提升自我的機會。在這一方面，我想你們會非常願意聽一聽我們宣傳部長奧康納－博爾斯特先生的介紹……”
話說到這裡，在場不少國家代表的臉上都出現了動搖——這是肯定的。近幾年，英國收到的海外訂單翻了将近六倍，使得源源不斷的财富流入國内，轉化為金加隆，讓不少沒有參與進來的國内外力量觊觎不已。這也是當初會發生金融戰的原因之一。而現在，當湯姆把這件事拿到了台面上，并且大方那表示願意跟其他國家分享利益的蛋糕時，沒人能拒絕。
相比之下，移民政策損失的那一點人才似乎也算不上什麼了，對吧？
帕薩莉幾乎能看到場内每個外國代表腦子裡齒輪正在按照他們事先預想的軌迹飛速轉動。
太好了，一切盡在計劃中。
“五年，”湯姆安靜有力地說了一個時間，停頓了一下，讓這短暫的沉默增強話語中的信服力，“英國至少能同各位簽訂一個為期五年的合作計劃。這是一個互助計劃，幫助歐洲和英國協調發展中遇到的困難。五年之後，我們可以依照合作成果決定是否續約。”
直到這一刻，他才将英國的答案完整地給出并收尾——時機選擇得非常好，因為此時在場的各國代表已經徹底忘記了要就移民政策向英國發難。
“您的意思是，全部項目持續時間總共是五年嗎？”自一片低語聲持續了将近半分鐘後，法國代表忍不住首先發聲問。
“基本上每個項目為期五年，但具體細節還得再磋商。”湯姆溫和地回答，聲音同樣讓人感到了友善的笑意。
禮堂内頓時陷入一片感興趣的嗡嗡聲。
湯姆沖會議主持人颔首，安靜地走下了演講台，退回到了屬于英國的席位。
這是一個非常完美的開場。帕薩莉想，看着他接受團隊裡兩位部長和其他成員的贊揚，忍不住也露出舒心的笑容。
“非常良好的開局！”第一天的會議結束後，宣傳部部長奧康那－博爾斯特和衛生部長威廉－赫爾曼熱情洋溢地在酒會上對湯姆說并舉杯向他緻敬。
其他人也立刻附和起來，然後大家熱烈地鼓掌。
“謝謝各位，但這隻是開頭。接下來我們還需要确保後面的談判都順利進行。”湯姆先是微微欠身，接受緻意，然後沉穩地表示，“讓我們共同努力吧，諸位。”
又是一陣熱烈的掌聲，還有低低的歡呼。
“他說的對，這隻是一個開始。”就在帕薩莉遠觀一切時，一個聲音說，她偏頭，發現是阿爾法德。他也正在看着被圍在人群内的湯姆。
“既要保證為我們的人口補充拖夠時間，又得确保交通、金融和醫療護理方面的交流适可而止，不讓關鍵技術和信息洩露，我認為項目具體落地難度太大了，不是所有人都能把握好度。這一招太過冒險了。”阿爾法德輕聲說，語氣裡的顧慮多過指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