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你們剛剛才承諾過，不會打擾我母親。”帕薩莉冷冷地說，緊盯史密斯先生，不為所動，感到渾身披上了铠甲，攻擊的尖刺也都豎了起來，徹底撕掉了克制：“假如你們想看看别的地方，那麼下次最好提前準備好搜查證。”
“史密斯先生，關于這一點，我想哪怕我父親也不會贊同您出爾反爾、堅持打擾一位病人休息。”阿爾法德也不緊不慢地說，“請您和調查團的其他人盡快看完裡德爾先生曾經暫住的房間就離開，不然我也不能保證将此事傳出去——您想必也清楚，這件事不僅關乎店鋪之後的未來，也涉及布萊克家的名譽。”
“……好吧。”史密斯先生不甘心地向二樓瞥了一眼。
帕薩莉跟阿爾法德便帶着他們來到地下。
“您的客廳真是壯觀，梅爾賓斯小姐，”納爾遜先生手下的一位年輕調查員見到正對大海的玻璃窗後，忍不住感慨，在長官的注視下又面紅耳赤地趕緊噤聲。
“謝謝。我也很喜歡這裡。”帕薩莉沖她笑了一下，臉色緩和了不少，随即将其中一個房間的門打開，邀請所有人進去，“這裡是裡德爾先生曾經就寝的地方。但他隻待了很短的一段時間，走的時候東西也都收拾得很幹淨。”
史密斯先生首先走過去，探進頭去看了一圈，随後露出失望的表情——這裡除了基礎的家具外，已經沒有人居住過的任何痕迹了。
不過，他還是讓跟着的調查員進去用魔法檢查了一番。他們完事之後，納爾遜先生也進去看了一遍。
雙方出來後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随即轉向帕薩莉和阿爾法德。
“感謝您的理解和配合，梅爾賓斯小姐，給您和您母親的生活帶來不便，我非常抱歉，”納爾遜先生首先說，向帕薩莉伸出了手，望向她的眼裡帶着歉意，“代我向梅爾賓斯夫人問好。再見。”說完，他帶着幾位調查員撤出了房子。
史密斯先生也向他們做了告别，隻是最後嘴上說着客氣話，卻留給帕薩莉一個很勉強的微笑。
“很抱歉沒幫上忙。你還好吧？”等他們都走了，阿爾法德趕緊問。
“我沒事。昨天納爾遜先生來店裡，問了些關于裡德爾的事。我注意到他神情不太對勁，就猜測或許是因為我和他最後一次見面的時間跟史密斯夫人的财産失蹤前後很接近。”
“你們最後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阿爾法德立即問，眼睛沒有離開她。
“聖誕節後，他說要去旅行，剛剛從博金－博克辭職。我不确定他是否無辜，但這件事跟我和媽媽沒有任何關系。”帕薩莉客觀冷靜地回答。
他松了口氣，點點頭，随即關切地壓低聲音問：“所以，我猜你昨晚一夜沒睡吧？”
帕薩莉苦笑了一下，肯定了他的猜想，“我把事情想到了最壞的程度——覺得他們今天會來找理由搜查。因為不想讓他們知道晨曦小屋的位置，所以就利用晚上的時間臨時建造了這裡。”說完，把昨晚的一切告訴了他，但隐瞞了湯姆身影的現身。
“……确實該小心一些，”阿爾法德沉默了很久，最終歎了口氣說，繼而心事重重起來。
一時想不到朋友為什麼發愁，她隻好用輕松的口吻轉移話題，試圖讓對方開心一點：“我打算以後把這裡當成‘安全屋’，不是傳統意義的那種，而是為了應對一些‘外部’社交應酬。假如以後需要舉辦一些聚會，我們可以使用這裡。”
“這誰個很好的主意。”阿爾法德的眉頭一松，望向她的灰眼睛裡憂慮沉思不再，轉而跳躍出一些亮光和期待，“正好我要跟你商量最近剛剛談妥的一項合作。”
“哦？是什麼？”談到生意，帕薩莉也來了興趣。
“這件事沒完全定下來——我不确定你願不願意接受，”然而，他有些不确定地掃了她一眼，矜持且試探的神态讓人忍不住想到了湯姆。
“是跟威夫特和羅爾還有魔法部合作的一個項目——我先去找了威夫特和羅爾，之後又同羅爾的頂頭上司談了談。他許諾可以幫忙宣傳一些實驗性的項目，如果盈利，按一定比例的分成給魔法部，失敗就自己承擔損失。”
“你有什麼想法嗎？”
“這正是我想問你的。你有什麼想法嗎？”阿爾法德說，見她接收，放下心來，随即給出了自己的看法，“我認為初期階段最好别碰複雜敏感的領域。”
“那從生活便利化的入手怎麼樣？”帕薩莉點頭贊同，思索了一陣提議，“因為更實用，所以更容易被人接受，具體細節我需要花幾天好好想想。我們什麼時候開始？”
“越快越好。”他說，眼裡燃起希望、鬥志和堅決，注視着她，得到了同樣期待和振奮的回望後，他們一道看向了窗外湧動的大海和灰色的天空。
接下來的幾天内，帕薩莉陸續想出了幾個方案并逐漸将其整理成了計劃書——
“我認為這幾個都不錯，但就現階段而言，‘小巫師戶外安全活動推廣’是最合适的。然後是‘通訊便利化’和‘便捷出行’項目……”她把想法付諸于羊皮紙上後，湯姆的身影忽然現身，發表起看法來，“雖然大多數小巫師因為魔力而極少死于戶外活動意外事故，但受傷的人不在少數。父母們肯定願意為此一試。尤其是有錢家庭。”
帕薩莉沉默了一下，随即微微點了一下頭，她也有相同的感受。
“與之相比，通訊便捷的實用性雖然更強，可我想魔法部那幫老古闆對這個會警惕得多。不過，鑒于這兩年普通家庭出身的巫師越來越多，我想他們一定會對接近普通世界的魔法裝置感興趣。”最終，她還是選擇接下了他的話。
事實上，自從那天看過他的回憶并應付完史密斯家族代表和魔法部調查員後，他們默契地沒有再說過話——或者說，她能感覺到，湯姆清楚她需要大量獨處時間消化和思考一切，才能最終做出決斷，于是識趣地保持了沉默。
不過，每逢思考有關他的事時，她偶爾會捕捉到一些他沒能完全掩飾好的忐忑、焦躁和期望——它們就像淑女不小心漏出鞋尖，察覺被人瞥見，就迅速将其收回到裙底。
她以為他們會一直維持這樣的狀态，直到她做出最終判斷。但眼下看來，他似乎改變了主意——
“這是參考了麻瓜的電話和電視廣播？”湯姆的身影邊思考般地微微歪了下頭，邊伸出一隻霧氣蒙蒙的手指着其中一份羊皮紙上的内容以尋常口吻問，好像他從沒偷竊過别人的财物，也沒有給她看過任何有關他母親和斯萊特林挂墜盒的回憶，更沒有耐心地等待她最後的決斷。
“沒想到你居然也沒忘記關注一下普通世界的發展。”她頓了一下，也裝作自然地說，決定也先把那件事放到一邊——其實，她已經有一些猜想了，可還沒法證實，因此難以做出抉擇。
湯姆的身影沒有說話，但她可以想象，他一定擺出了不以為然的樣子撇了撇嘴。
“假如你的第一個項目成功落地并大受歡迎，那麼這個通訊項目大概率也能得以順利進行。不過，我想它不免會淪為政客和商家宣傳和斂财工具。你得考慮清楚。”他的聲音帶上了謹慎的告誡意味。
“我知道。但任何事都具備兩面性——它同時也能為巫師界帶來一股新風，起碼人們能多一種相當有意思的娛樂方式。”她說，提及自己規劃為自己帶來客觀收入的同時，也可能為魔法界帶來的益處，忍不住自豪地微笑了一下——比如湯姆旅行回來後要從政，完全可以借助這個通訊項目吸納人才。
然而，這麼做的前提是，他得先設法洗清自己的嫌疑。畢竟一旦染上壞名聲，一個人的政治生涯就結束了。想到這裡，帕薩莉覺得那一丁點輕松瞬間煙消雲散。
“你不用擔心這些，”似乎覺察到了她的擔憂，他立刻說，語氣一下變得僵硬壓抑，“我很快就會回來處理好一切。不會再有人來騷擾你和梅爾賓斯夫人。我保證。”
帕薩莉擡眼看向他白霧般的臉——盡管連面部的輪廓都非常模糊，可她能感知他眼睛的位置。
他當然能做到——對此她好不懷疑，哪怕她已經具備自保能力，并不需要這種保證和保護。
可她真正需要的是自己做出抉擇：是否依舊選擇繼續維護一個徹徹底底的罪犯，依舊把他當做自己最親近的人之一并對他犯下的過錯視而不見、秘而不宣。
如果說當年桃金娘的死亡是他們兩個一同造成的意外，那麼盜竊史密斯夫人的财産則是他主觀故意。
更不用說，這兩天反複回顧他給她看的那些細節，一個更令人毛骨悚然的疑問總忍不住鑽進她的腦子，好像順着犄角旮旯和管道縫隙鑽進房子的蟑螂：史密斯夫人的死真是家養小精靈粗心大意導緻的意外嗎？
畢竟毒物出現在一幢布置得更像古董店的貴婦家裡，還在家養小精靈制作茶點時觸手可及的地方，尤為怪異——這種事似乎更該發生在一位熱衷收藏魔藥或者研究魔藥的女巫身上。
也不會是家養小精靈故意害死女主人——春雪就在的小精靈都是從祖上就與巫師家族簽訂了絕對忠誠的服務契約，魔法讓它們沒法加害主人。
這樣一來，貌似最合理的解釋隻能是栽贓嫁禍：兇手帶去了毒藥，害死史密斯夫人後把罪責甩給年長的小精靈，或者……施展高級魔法操縱小精靈殺人，例如使用奪魂咒……
況且，湯姆完全有能力這麼做——而且也說得通。那是斯萊特林的挂墜盒，也是他母親的遺物，還是博金－博克以卑劣的技巧詐唬，以極低的價格收入到店裡——假如是她，也很難眼睜睜看着這樣珍貴的東西以那樣的方式落入他人之手。更何況是湯姆——他恐怕隻會比她想象得更不甘、更憤怒和屈辱。
最關鍵的是，這兩天裡他從未對她暗地裡的相關揣測生出過憤慨或否認。
這很難不讓人判定這是對她猜測的默認。
然而，她總不願意相信這是事實——要知道，當年在裡德爾府遭受那樣的打擊，他都控制住了情緒，沒有沖動行事。那這次就更是如此——哪怕真要偷東西，他沒必要非得害人。
可她沒法求證——不能僅憑湯姆的一些情緒就貿然做出判斷。她需要一些實實在在的證據。
可如果他真幹了那樣的事呢？
假如事情跟她想的一樣，跟他一刀兩斷才是最好的選擇——決不能讓他抹黑她的名譽，連累她的朋友，摧毀客戶對他們的信任，攪黃他們的生意，斷了媽媽治療費的來源。
然而，這個決絕念頭剛一成型，她心的就砰砰狂跳起來，渾身上下的血瞬間都涼透了，身體的一部分好像也将要被永遠地剝離——
吸了口氣，帕薩莉打住了思緒，以免陷入更加痛苦漩渦裡，徹底失去判斷——現在可絕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她比任何時候都需要理智和思考能力。
不僅為湯姆，更是為了她自己——她還有很多在意的人和事，正如他也一樣。
比如眼下跟魔法部的試合作項目。
而且，假如能借此進入魔法部看一眼史密斯夫人案件的卷宗，她或許就能做出最終的判斷和決定了。
到那時，哪怕再痛苦，她也得接受這個結果。
“我認為這份‘小巫師戶外安全活動推廣’的确是眼下最合适推出的項目。”次日，阿爾法德看完這幾份提議後，也贊成地說，随即又有些擔心地問：“可這份議案看上去很複雜，你需要設計并制作至少一個系列的遊戲和玩具。此外，你還得保證我們及時推出新品。所以，我們要不要再給你招收一個助理？”
“我忙得過來。”帕薩莉自信地笑了，“我有人偶幫忙，不用擔心。”
“如果需要幫忙，盡管開口。”
“我會的。”
就這樣，到複活節前夕，曆經多次改良和測試，帕薩莉做出了有保護魔法的兒童空中輪滑鞋。
緊接着，阿爾法德和威夫特邀請了一些願意嘗試輪滑鞋的純血家族孩子嘗試并組織了一場小型宣傳比賽，吸引了許多兒童和家長注意。所有人都對輪滑鞋的靈便、安全性和趣味性贊歎不已。
一周内，魔法部也開始适時呼籲為“保護小巫師安全、解決家長們的後顧之憂”而做出努力，推出了首個保障兒童進行安全戶外活動的項目，為鼓勵擁有兒童的家庭積極參與，前10個報名家庭将得到一雙由A＆P制作的安全輪滑鞋。
項目宣布的當天早上，不到兩個小時，報名的家庭數量迅速破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