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2
“我不會的。”阿爾法德說,眼睛終于從窗外轉向了自己的媽媽,姐姐和未婚妻。
“你說什麼不會?”布萊克夫人嚴厲地質問。
“她成年之前,我不會帶她社交。”阿爾法德僵硬點了一下下巴,示意克拉布小姐。
布萊克夫人瞪着他,氣得臉色越發青白,似乎一時間沒能消化他話裡的意思。不過好一會之後,她的神情緩和了下來,看了一眼身邊從他們進門起就一直保持沉默和溫馴模樣的克拉布小姐,終于點了點頭,“好吧,艾格尼斯的确現在出頭露面有點早了。雖然讓妮娜和馬斯頓1已經把你交付給了我們照顧,但确實是我疏忽了。”說着,她安撫地伸手拍了拍克拉布小姐的手,後者立刻就紅了眼圈。
此時,一陣輕微的門鈴響動,有人摸索着推門進來,是謝禮-勒梅。
“嗨,晚上好,今天貝絲出門去做業務了,我不太想跟莫爾斯那個老頭單獨度過一個漫長的夜晚。”他說着,頓住了,貌似才意識到店裡氣氛有些不太對勁,而且除了帕薩莉、阿爾法德和媽媽外,還有别人,“哦,對不起,是我打擾你們了嗎?這三位美麗的女士是?”
謝禮問,不确定的把頭轉向媽媽、帕薩莉和阿爾法德的方向。
“這三位分别是阿爾法德的母親布萊克夫人,姐姐沃爾布加和未婚妻克拉布小姐,”媽媽趕緊打圓場般地回答,然後又向他介紹,“今天她們三位都是來店裡看望我們的。”
布萊克夫人聽聞,僵硬且餘怒未消的臉上表情又緩和了一些,附和媽媽的話并做了自我介紹。
謝禮反應很快,也趕緊報上了自己身份和來意。
“這麼說,你就是最近大家都在議論的那個很靈驗的法國占蔔師,是嗎?”
“其實不然,尊敬的夫人,” 謝禮用讨人喜歡的活潑語氣說,好像對現場的僵硬氣氛全然不覺,“我們也是英國人。母親來自特裡勞尼家族,想必您一定聽說過。”
“呦,那難怪你們在占蔔這方面這麼有天分呢,很高興你來玩,希望阿爾沒有慢待你和你的姐姐。”布萊克夫人說。
“然沒有,梅爾賓斯夫人、阿爾法德和帕薩莉都是十分有趣又熱情好客的人。”
“伊爾瑪,不知道你們今天晚上願不願意跟留下來跟我們一起共進晚餐?正好人多也有趣。”見氣氛有所緩和,媽媽也适時禮貌地問。
“不了,多謝你,卡麗絲。”布萊克夫人望向媽媽,這回猶豫了一下,起身走過來,牽起她的手,還算客氣誠懇地說,“今天就不打擾了。真不好意思,因為阿爾的事情剛才讓你費心了。感謝你照顧阿爾。”
說完,她給了兒子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似乎既是提醒又是警告,然後對幾個年輕人點頭告别,帶着女兒和未來的兒媳離開了。
她們離開之後,晚餐的氣氛相當沉悶,就連謝禮也感覺到了,于是飯後沒有久留,就禮貌地告辭了。
媽媽詢問阿爾法的是否想出去散散心,他也拒絕了,表示自己想一個人靜一靜。
這樣一來,媽媽便和帕薩莉便離開了。
此後的一連幾天,阿爾法德都像之前一樣沉默冷靜且心事重重,哪怕是媽媽輕松的餐會也沒能讓他好起來。帕薩莉很擔心,但這回媽媽也沒什麼辦法了。
又過了幾天,她們沒有想到什麼辦法,倒是威夫特和羅爾突然造訪——後者要訂婚了,來給她和阿爾法德送請帖,前者則直等到媽媽出去才有些吞吞吐吐的問帕薩莉知不知道湯姆的情況。
帕薩莉努力不去想離别時湯姆的那些混蛋話和舉動。而是問他為什麼自己不去聯系湯姆。
“是這樣的,”威夫特不好意思地解釋,“他走的時候隻告訴我們要出去旅行一段時間,可能要很久才會回來,可沒說具體什麼時候回來,也沒有說要怎麼聯系他。”
“我很抱歉,因為現在我也不清楚他的近況,”帕薩莉回答,一邊忍不住撤掉大腦封閉術對湯姆說:“我想你好歹該跟關心你的朋友們報個平安,而不是讓他們在這裡擔心。何況羅爾要訂婚了,作為朋友,你該有所表示。”
【我現在不方便跟他們通信】他的聲音立即就從耳邊傳來,可聽上去一派平靜,壓根沒有任何陷入不便的感覺。
“随你,反正他們是你的朋友,”帕薩莉沒好氣地說,然後又對威夫特和羅爾表示,“我認為你們大可不必擔心。我想湯姆一定會應對好一切,不會讓自己惹上麻煩。”說到“惹上麻煩”這幾個字眼,她忍不住譏諷地微笑了一下。
“是的,是的,”威夫特對她的諷刺全然不覺,反而大大地點頭,随即又露出不确定的表情,“但他不在的話,有些事我們沒人商量……我是說,以前我跟你提過的、某些偉大且有進取心的目标——我們的目标。假如湯姆不在的話,我們沒有辦法開始做事。”
我們的目标。帕薩莉聽到這個就來氣——她想起來了,以前威夫特暗示般地告訴過她,湯姆同他商量過所謂振興家族的雄偉目标。然而,湯姆從來沒跟她提過,更不用說談及細節了。
“我很抱歉,關于這個我就了解得更少了,湯姆并沒同我讨論過有關信息。”她的語氣不自覺生硬起來。
“可你知道的,如果沒有湯姆在,我們沒有辦法開展……似乎隻有他有很詳細的規劃——隻是他說還沒到最好的時候,不能透露細節,以免發生變故。但……現在魔法部已經開始有越來越多的生面孔,你懂的,這對我們很不利——雖然家裡人總說不要緊……”威夫特望着她不甘心地說,眼裡流露出希冀,明顯指望從她這裡得到一些提示,好像認定湯姆走之前一定同她說過什麼。
帕薩莉回望他,心硬地保持沉默——湯姆的所有打算都跟她沒有任何關系,因為既然他聽不進她的勸告,那麼她也就據此認定,他也不會采取她有關任何前途或政/治未來方面的建議。由此一來,她也不應該輕易給他未來可能的合作夥伴或盟友提供任何建議或者主意。更何況,她也确實拿不準湯姆對威夫特他們未來的規劃。
【但如果我沒記錯,威夫特也是你的朋友?我認為幫助朋友是你一貫的原則和主張,何況他也為你提供過一些幫助】湯姆的聲音又從耳邊傳來,聽上去理所當然又循循善誘。
“我想丢下朋友,完全不聯系對方的人沒資格來要求我做些什麼。”帕薩莉立即不客氣地指出。可望着威夫特,還是不由遲疑了——确實,他也是她的朋友,而且還是進入魔法界的第一批朋友,而且曾經為她找尋媽媽提供了線索以及從學校開始就幫忙宣傳她的産品。
“我沒法給他任何有用的信息——假如以後影響到你們的計劃,可别怪到我頭上。”猶豫了半分鐘,帕薩莉不高興地對湯姆暗暗說,得到的是對方一聲愉悅的輕笑,仿佛根本不擔心她會給出什麼糟糕建議。
于是,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她還是對威夫特說,“我不确定能給你什麼建議。隻不過,我覺得假如你想為家族的發展做些什麼,維護現有資源,再盡力拓展一些人脈和新資源什麼的會大有助益。不要介意生面孔。因為人際關系得像流動的水一樣,隻有帶進新鮮的營養物質,帶走廢棄的東西,才能生長出各種魚和水草。如果隻是拘泥于一個圈子,那跟死水沒什麼區别——大家都在消耗這些固定量的營養,卻沒有及時補充,最終就得面臨沒東西吃、全員餓死的局面。
當然,吸引新人也得看雙方是否利益一緻——比如,我記得羅爾目前供職于魔法部的健康與衛生部門,威夫特家也經營着連鎖魔藥用品店,興許你們能說服魔法部一道合作發起一些有利于大部分人的新項目。這個過程中,你們肯定能吸引到志同道合的新朋友和投資。我想,你們魔法部的上司肯定也樂見其成——如果見效,可以為政府謀得選民的支持。等湯姆回來,這些新關系和資源就馬上能派上用場,而不是事到臨頭才發現缺少原材料。不過,注意在這個過程中别跟太複雜的利益團體綁定關系,不然之後心煩事源源不斷。”
羅爾和威夫特對視了一眼,眼中閃現了一些若有所悟。片刻的沉默之後,威夫特再次望向她的眼神裡流露出了閃亮的笑意——這裡面有着了然,似乎在說“看吧,我就知道你和湯姆聊過這些。”
帕薩莉很不自在,于是緊緊閉上嘴,不肯再多說了——何況她對魔法部和純血家族之間的具體關系網也并不清楚。但與此同時,她感覺到一陣不屬于自己的愉悅——那是湯姆的情緒——從身體内部傳了上來,讓她又一陣懊惱。
果然還是不該介入有關湯姆的事,想到這裡,她補救般地又對威夫特說,“這隻是我的一點個人見解罷了,具體情況你最好還是跟湯姆商量,畢竟那是你們的理想。”
威夫特和羅爾笑着連連點頭,但是臉上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對了,還有一件事,”說到這裡,威夫特帶着順口一說的輕松表情,不同于剛才的猶豫不安和吞吞吐吐。
“最近,史密斯家族委托魔法部的調查員在調查他們的老姑母,也就是赫普茲巴-史密斯财産失蹤的事。”
帕薩莉覺得這個名字似乎在哪裡聽過,但一時怎麼也想不起來。與此同時,内心深處生出一絲不屬于她的緊張——是湯姆。于是,她立即明白過來,這肯定是湯姆曾來往過的貴婦之一。
頓時,一絲陰霾和沉重壓上了心頭。
但她的臉上沒有洩露任何情緒。
威夫特則毫無所覺地繼續說了下去:“這名女士是位常年寡居的貴婦,很有錢,前不久剛因為意外去世了——她的家養小精靈誤将有毒物質當成糖放到了她的茶裡。”
聽到這裡,帕薩莉感到胸口又一緊——這回有些讓人分不清到底是她自己還是湯姆的情緒——或許是悲觀,或許也是經驗使然,僅憑威夫特的這些隻言片語,她就忍不住想到了最壞的地方:這位夫人的離世引發了一些麻煩或争議,極有可能涉及遺産分配問題;利益攸關方較量許久後也沒能找得到令所有人都滿意的财産瓜分方式,最終便有人(很可能是既得利益方)便把目光鎖定在了毫無權勢背景的湯姆身上,想拿他當替罪羊,好從整件事中脫身。
果然,下一秒,仿佛印證她的猜測般,威夫特繼續道:“她的家人處理好後事,又花了很長時間核查她的财産,最近才确認其中有幾件很貴重的東西失蹤了,便委托魔法部調查。
但我猜測更有可能是史密斯自己家的人毛手毛腳順走了某些值錢的東西,而其他人發現之後不樂意了……
總之,圈子裡,大家對這件事都心照不宣——雖然這也隻是猜測,沒人拿得出證據,但顯而易見,不是嗎……總之,最近魔法部正打算把所有跟這位老婦人有過交往的人都詢問一遍——目前他們打聽到了湯姆身上,但是因為他已經從博金-博克辭職了,而且也聯系不上,所以就找上了我們。興許近兩天也會找到你這裡。
不過,這就是例行公事,就像我剛才說的,圈子裡的人——包括魔法部的調查員都知道,因此你不用感到緊張。湯姆跟這件事肯定沒有任何關系。我、羅爾、卡羅就不用說了,還有很多有頭有臉的人也都願意為他作證。”說到後來,不知想到了什麼,威夫特的表情越發堅定不移,望向她的眼神也帶上了一種強烈的體貼和寬慰,好像認定她肯定會為此擔心得不得了。
帕薩莉被這種眼神弄得不太自在,卻也放下心來——純血家族之間總會相互關照,如果這種情況下,他們的成員願意為湯姆做擔保,那麼他大概率不會被當成替罪羊。
威夫特跟羅爾交換了一個心知肚明的眼神,前者微微一笑,拍了下她的肩膀,羅爾也憋着笑又重複了一遍“不用擔心”,才放下訂婚請柬離開了。
巧的是,他們剛推開門,阿爾法德就正好從外面進來——顯然他剛剛去溜莉皮了——雙方撞見時略顯生疏,尴尬地沖彼此點點頭便分開了。
見狀,帕薩莉不禁走了一下神,有些感慨——以前威夫特和阿爾法德也曾是非常親密的朋友,可不知何時已經與對方疏遠。
“他們來做什麼?”一進店,阿爾法德就問,心情一如既往不是很好。
阿爾法德的問話把帕薩莉的注意力重新拽了回來。她略去了威夫特來問湯姆的部分,隻告訴他,羅爾訂婚了,來送請柬。
阿爾法德點點頭,随即突然想起來似地問:“羅爾是不是在魔法部健康與衛生部門工作?”
帕薩莉點了下頭。
他臉上便流露出了思索的神态,沒一會便去整理倉庫了。
等周圍沒人後,帕薩莉才來到二樓工作室,邊打理産品邊在腦子裡漫不經心地問湯姆:“所以,你準備怎麼辦?”
此時不再為他的前途而擔憂,也不需要招待客人,她忍不住開始幸災樂禍起來:史密斯家找他的麻煩,其實也算他活該——假如他不跟那些貴婦拉拉扯扯,壓根不會惹上這些麻煩。
【你不用擔心】他立刻說,口氣鎮定,但傳遞過來的緊張、不快和不甘透暴露了他真實的心情——她的隔岸觀火讓他很不高興。
帕薩莉一陣痛快,越發打算對這件事靜觀其變——反正威夫特說了,魔法部内部也清楚這就是家族内鬥殃及無辜,因此不會認真調查,況且他們幾個出身純血家族的人也會為他提供擔保。
這個想法剛形成,她就感到湯姆的心情更陰郁了。
“别不高興,你肯定能度過這次難關。”她故意輕松地說,嘴角卻不自覺揚了起來,哪怕當晚湯姆又在她洗澡時現身,也沒能影響她的心情。
幾天後,魔法部果然派來了人,而且還算是熟人——調查官納爾遜。
由于得到過對方的幫助,帕薩莉對他的到來反而還感到有幾分親切。
不過,對方好像不記得她了,進門時表達了歉意,希望沒有影響她做生意。
帕薩莉表示沒關系,因為此時恰逢午後,有錢的客人都回家休息了,意味着接下來的時間裡,哪怕媽媽不在店裡(今天是她的日常治療日),阿爾法德也有事出門了,她依舊可以輕松打理好一切。
所以,說着,她就像媽媽往常做的那樣,拿出茶點,将店門口“營業”的牌子翻到“歇業”那面,并像邀請朋友般請他坐下來邊喝茶邊談。
“是這樣的,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一位叫做赫普茲巴-史密斯的婦人?她的小精靈物将有毒物質當成糖放進了她的茶裡,導緻她不幸去世。”入座後,納爾遜便開門見山地問,但口吻帶着聊天般的随意。
帕薩莉點頭,鑒于幾天前已經聽過這個名字并得到了一些相關消息,因此現在她的内心并沒有因此産生丁點波動。
倒是湯姆——她又從他哪裡感到一絲不同尋常的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