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薩莉知道這是為什麼——因為緊接着,科斯塔兄弟中的哥哥垂下了眼睛,弟弟則一臉失望,顯然相信了她的話,認為她沒法提供什麼有用的線索了,也就意味着森圖沒法讓她當替罪羊或者分擔責任了,格林格拉斯家得自己背負所有責任了。
“森圖,請你冷靜一點,”阿爾法德按住了他,以防他真的突然跳起來掐帕薩莉的脖子,“你自己也曾經是學生,想必也知道學生們在霍格沃茨總能冒出很多不安分的想法。薩莉說得有道理。我也不認為格麗澤爾提出改動人偶的模樣是什麼大事。多的是人試圖熬制複方湯劑混到别人寝室或者課堂上,不是嗎?”
森圖僵了一下,意識到這裡還有一位布萊克,隻好坐回到座位上,呼哧呼哧地喘個不停。不過,沒幾秒,他又露出不甘的表情,瞥了一眼沉默不語的科斯塔兄弟,有些僵硬地對阿爾法德說:“……我不想讓你為難,阿爾法德,隻是現在她承認制作了那個東西,格麗又不在場,就僅憑她的一面之詞就認定她跟這事無關,未免有點站不住腳……被抓住的罪犯不也都狡辯自己無罪嗎?”
阿爾法德看向帕薩莉,後者回視森圖,心平氣和地問:“好吧,那您是什麼意思呢,格林格拉斯先生?”
“……我沒有别的意思,隻是想弄清楚你真的不清楚格麗到哪裡去了嗎?這其中未必沒有什麼隐情吧,比如什麼人威脅或者綁架了她?有這種可能的,對吧?”森圖忽然又冷靜了下來說,暗示帕薩莉可能參與了格麗澤爾的失蹤。
魯本斯和弟弟不約而同擡眼看了他一下,然後又彼此對視了一瞬,前者臉上出現了一瞬間的動搖,接着望向帕薩莉的眼神裡多了一絲懷疑。
但帕薩莉依舊很鎮靜:“抱歉,要讓您失望了,我并不清楚格麗澤爾的去向——畢竟我們并不親近。假如您四處打聽一下,就能知道這一點。”說到這裡,她掃了兩位葡萄牙男巫一眼,故意強調了“關系并不親近”這幾個字眼,然後又抛出最有力的理由——
“而且,我想雖然人偶出自我之手,但您隻要稍微冷靜下來想一下,就能明白,以我的立場和現狀來看,讓格麗澤爾失蹤并沒有好處。”
“薩莉的母親是一位艾弗裡,但她們已經搬出了艾弗裡老宅。”見科斯塔兄弟露出疑惑的神情,阿爾法德适時解釋。
兩位男巫彼此對視一眼,了然地點了下頭——顯然,他們明白,一個剛脫離家族、初出魔法界打拼的女孩确實沒必要因為一個不熟悉的同學得罪兩大純血家族。事情一下有了定論,魯本斯率先站起來,朝他們伸出手:“謝謝你們,阿爾法德,帕薩莉。”
“這是我們該做的,”阿爾法德率先說,握住了他的手。
“很抱歉沒能給予你們有用的信息。”帕薩莉也用沉靜和充滿歉意的語氣說,也碰了一下男巫的手。
魯本斯的弟弟分别對他們點了點頭,也握了手。
人偶則始終目不轉睛地注視着魯本斯,讓他再也無法裝作看不見——他忍不住伸出魔杖把它的兜帽又蓋了上來,遮住它的臉,随即不自在地走到了人偶前面。他的弟弟則有些擔憂地看着一切。
但森圖顯然沒有輕易認輸。他坐着沒動,不甘又憤怒咬緊牙關飛速思考着,試圖找出帕薩莉說辭中的漏洞并扳回一局。過于專注的思考讓他的額頭上滲出了豆大的汗珠和油脂,弄得臉上一片油光。不過,他似乎沒有注意到這一點。而且遺憾的是,随着思考時間不斷延長,他的臉還是由紅變青,又由青轉為一種無望的灰白色,臉上的血色也在漸漸消失,越變越灰黯——顯然,他沒能找到駁倒她的理由。
又坐了好一會,他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幾乎麻木地站了起來,緊緊抿着嘴,隻簡短地跟他們道了别。
阿爾法德和帕薩莉送幾人離開。
科斯塔兄弟沖他們點了點頭,直接在街道上幻影移形消失了,森圖則陰沉地看了他們一眼,往巷子深處走去,直至身影隐沒在夜色裡。
“……我覺得我們可能還得小心點。”等所有人離開後,帕薩莉打破了沉寂。
“他現在的确會恨我們,但等冷靜下來就會知道,遷怒不會帶來任何好處。他是個講道理的人。”阿爾法德也注意到了森圖離開時的望向他們的眼神,安慰地說,繼而語氣裡帶上了同情:“隻不過格林格拉斯可能得有大損失了。”
帕薩莉則沒說話。
但事實證明,這回阿爾法德說的不對。
就在科斯塔兄弟和森圖-格林格拉斯離開後不到一個月,店裡好多客人突然不再來了。阿爾法德打聽了一陣,才弄明白原來又不知從哪裡傳出流言,說他們店鋪的制作人導緻格林格拉斯家的女孩失蹤。
“好吧,看來你是對的,”阿爾法德皺眉說,“我沒想到森圖竟然做出這種不理智的事。”
“所以,現在我們要怎麼辦?”帕薩莉問,心裡已經有了想法,但還是更想聽聽朋友怎麼看。
阿爾法德思索了一陣,似乎也有了主意,可也看向她,灰色的眼睛裡透露出一些不确定:“……你有想法嗎?”
帕薩莉猶豫了一下,“有,但我想你可能不會同意。”
“哦,是嗎?你說說看?”阿爾法德不以為然地揚起了眉毛,半邊身體完全轉向了她,同時攤開了雙手。
“……既然格麗澤爾下落不明,格林格拉斯故意傳出這種流言抹黑我們,我認為我們也沒必要客氣了,可以也不經意地放出一些半真半假的說法,說格麗澤爾其實是逃婚了,而且用的是我上學時送的人偶。不過,這樣會得罪科斯塔家族——他們肯定不願意這件事傳得人盡皆知。而且最主要是,會牽連布萊克家,畢竟你們跟格林格拉斯家關系很近。”
“關于這個,你倒是不用擔心,”阿爾法德笑了,“現在這些流言沒法傷害到布萊克家,因為别看很多人平時喜歡嚼舌根,但實際一些大事,比如格麗澤爾出逃這種程度的,都很講究證據,不然所有純血家族的名譽都得完蛋。”
“至于你的想法,我認為眼下這麼做不合适。因為現在我們不清楚科斯塔家族是否還想繼續跟格林格拉斯家維持聯盟——如果答案是肯定的,就不能這麼做。”阿爾法德謹慎地說,繼而露出征求意見的表情,“不如我們還是先按兵不動,看看事情會怎麼發展,然後靈活應對,怎麼樣?”
帕薩莉點點頭。
然而,接下來的幾天裡,流言甚嚣塵上,不少人甚至以帕薩莉聽得到的音量問阿爾法德“為什麼還要跟這樣的人合作”并擔心“他個人和布萊克家的名譽都會受到影響”。最後,帕薩莉隻好每天躲到樓上的工作室裡,才避□□失更多客人。
她越發自責,考慮了再三,向阿爾法德提議近期不再來店裡,假如他們需要補貨,她就趁晚上打烊時來店裡,把東西搬到倉庫——
“雖然我們近期不方便做什麼動作,但假如我一直在客戶面前若無其事地晃來晃去,肯定會刺激到不少敏感的人的神經。我們不能再失去客戶了。”
“我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你可是這裡所有産品的制作人,如果你不露面,店鋪的信譽反而會大打折扣。”阿爾法德立刻否定了這個主意,随即耐心地跟她分析:“給大家一點時間吧,相信再過一陣人們就會意識到這件事怪不到你頭上——現在很多人之所以不再光顧我們這裡或者熱衷嚼舌根,隻是因為還在謹慎地觀望,畢竟其中涉及兩大家族呢。而且,他們也想借機表明立場,堅決反對私奔這種醜事發生——我想其實也有不少人跟你想到一起去了,隻不過也沒有證據。這是因為,告訴你一個秘密,實際上每個家族每一代總會出現幾個标新立異者,要麼拒絕聯姻要麼突發奇想毀壞已經定好的婚約,這些做法對家主而言非常頭疼,所以,明白了吧?他們并不是針對你。”
“我知道,我并不在意這個,”帕薩莉心裡暖融融的,但還是客觀地表示:“我隻是不想因為我的緣故,店鋪和你蒙受更多損失。”
阿爾法德搖了搖頭,“森圖肯定拿不出什麼證據。至于格麗澤爾,我相信不論她跑到了哪裡,肯定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跳出來說什麼。但如果你在這個時候躲起來,人們反而會起疑心,覺得你一定做了什麼虧心事。”
帕薩莉猶豫了一會,隻好同意了,隻不過萬聖節來臨前都堅持更多呆在二樓的工作室裡,直到米莉安回來。
她是萬聖節前一天抵達倫敦的,次日一大早就來店裡找他們。在給了帕薩莉一個大大的擁抱并短暫地抱了阿爾法德一下後,她為店裡的冷清感到不解。
“我記得你在信裡說你們生意火爆來着。”米莉安高高揚起眉毛說,這個動作讓她顯得越發生氣勃勃——羅馬尼亞的陽光讓她曬黑了一些,但比以前更精神了。她似乎又長高了一些,苗條結實的身體由于幾個月跟龍打交道線條更加緊緻了——跟帕薩莉不同,她還穿着夏裝,露出來的胳膊上多了幾道龍息灼燒留下傷疤,越發像某個英武又美麗的古神話戰士。
帕薩莉跟阿爾法德對視一眼,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告訴了她。
“格麗澤爾可真夠瘋的,”米莉安皺起了眉頭,不贊成地搖了搖頭,“完全不管家族和幫助過她的人。不過她恐怕也被逼到了絕境——估計周圍沒人幫她。而婚約一旦締結,想再抹除可沒那麼容易,尤其某些古闆大家族的婚約還帶有追蹤功能?”說着,她看向阿爾法德,眼裡露出不确定。
阿爾法德不自在地在椅子裡動了動,瞥了帕薩莉一眼,點了點頭。
“所以,其實我并不後悔,隻是給阿爾和店鋪帶來了麻煩。”帕薩莉說。
“這件事我支持你,沒什麼大不了的,如果他們排擠你,你就來羅馬尼亞,”米莉安抓住她的手認真說,“這裡陽光燦爛,去周邊國家旅遊也方便,醫師數量也比英國多,說不定能為梅爾賓斯夫人的病找到治療方法。”
“你們真想到一起去了,”阿爾法德翻了個白眼,身體後仰,靠在椅背上懶洋洋地說,沒好氣地做了個鬼臉,繼而把之前帕薩莉想帶媽媽踏上流亡旅程的決定說了出來。
“這就對了,”米莉安高興地站起來摟了帕薩莉一下,随即眼睛閃現狡黠的光,“假如事情真發展到那一步,就來找我。我可知道不少藏人的好地方。”
阿爾法德又翻了個白眼,帕薩莉則抿嘴笑了。
“所以,現在你們的策略就是等,對嗎?”米莉安又問,得到肯定答複後,露出試探的眼神,“但我覺得,等待的空擋也沒必要浪費嘛……你們想過拉點别的客戶來店裡嗎?”
阿爾法德和帕薩莉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期待和驚喜。他們都不約而同轉向米莉安,有些興奮地看着她。
“讓我看看……”見他們來了精神,米莉安反而不緊不慢起來,“布裡尼很喜歡薩莉給的清潔和監控裝置,托我問問你,假如訂單量大的話,有沒有什麼優惠?”
“那還用說!”阿爾法德和帕薩莉異口同聲地回答。
“如果你能拉來新訂單,我可以給你一些提成。”阿爾法德接着說,幾乎立刻換到了談生意的口吻。
“這可是你說的。”
“那當然,隻是不知道薩莉能不能接那麼多訂單。”阿爾法德看向帕薩莉,後者笑着點點頭,突然有了靈感——她可以試着研究出一款能制作低端産品的人偶,把一些簡單的産品制作工作交給它。
“所以,現在的情況就是,布裡尼要每個月從你們這裡進購500到1000個清潔裝置,200個監控設備,這些東西消耗得太快了。畢竟我們可是在跟龍打交道。”見他們願意接單,米莉安便把訂單量告訴了他們。
“沒問題,我會試着開發一些抗破壞的清潔和監控設備。”帕薩莉保證,暗暗決定把這個也添加到即将研發的産品清單裡。
當天,帕薩莉就開始動手,阿爾法德和米莉安則負責敲定更多細節。
到了晚上,他們三個買了一堆吃的東西,好好慶祝了一番,也得以分享了近一個多月來的經曆。
米莉安喝了點酒,有些微醺,聊起了和傑特的感情——
“你能相信嗎?我們都快要結婚了,吵架的次數卻越來越多……他還是想讓我暫且換個工作——起碼成家有了孩子之後的五年内幹點别的,說一方面這工作危險,另一方面,我們都總加班,家裡總是沒有人,冷冰冰的。可如果是這樣,為什麼他不能放棄醫師的工作待在家呢?男人可真自私。”
“沒錯。”想到了湯姆,帕薩莉忍不住附和,她們都忽略了阿爾法德的抗議。
“我想分手了,”米莉安趴到了桌上,聲音低低的,有點顫抖,把臉埋到了臂彎裡。
帕薩莉摟住了她,心揪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