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5

帕薩莉睜眼時，就意識到自己睡過頭了。因為透過合攏的床帳，她竟然聽到同寝室的其他人不僅已經都起床并洗漱完畢，甚至都準備出發了。其中一個女生看見她掀開床帳并跳下床穿鞋時，露出了詫異的神情。

沖對方尴尬地笑了笑，她迅速沖進了盥洗室。把手伸到水龍頭下，接了一些冷水撲到了臉上，她才意識到這壓根沒必要——今天雖然起晚了，可休息得很好，神清氣爽。不過，起晚還是讓她有些惱火和手忙腳亂。都怪昨晚那杯混了威士忌的飲料。

但匆匆洗漱完并趕到禮堂的路上，她有些回過味來——似乎哪裡有些不對勁，比如她隐約記得昨晚在回寝室的路上碰到了湯姆。對方一反開學以來回避的态度，迎面攔住她并表示有東西給她。可她又不能肯定這是否是幻覺。因為她發現自己甚至不記得怎麼走回寝室的——證據就是自己竟然穿着外袍睡了一晚上——說明昨晚連澡都沒洗就就寝了，所以也難怪室友看她的眼神很奇怪。興許是那杯摻了威士忌的飲料讓她産生了幻覺并失去了過後的記憶。

這節課依舊是四個學院成績E以上的學生一起上，米莉安看見她，立即招手讓她過去。

“天哪，你今天居然沒有早起嗎？”她驚訝地問。

“睡過頭了。”帕薩莉難為情地說，馬上又低聲解釋：“可能是昨晚那杯威士忌。”

“有道理，”米莉安說，揉了揉自己的腦袋，“昨天讓我訓練時也一直暈乎乎的，今天早上起來時也有點昏昏沉沉。”

“下次可别用飲料摻酒喝了，”一旁的傑特趕忙說，“那樣其實更容易醉。”

“咦？你怎麼知道？”米莉安立即問。

“我姐姐就這樣騙過我。”他不好意思地說。

“你覺得怎麼樣？”帕薩莉又問阿爾法德。

“我還行。”他隻簡短地說，聳了下肩膀，顯得很酷。

帕薩莉放下心來，可剛要回答，就發現眼前一花，眼前課桌上的東西一瞬間出現了變化——攤開的書本，筆記本以及墨水瓶之類的東西好像都跟她的完全不一樣了。而且書本和筆記本上的字迹也看着有些眼熟。

不過，下一刻，一切都恢複了正常——面前的桌子上擺放的又都是她自己的東西了，好像剛才的都是錯覺。

或許是那杯威士忌的後勁還沒完全消散。她有些懊惱地想，打算等會去一趟醫療翼，拿一點提神藥劑。

“你還好嗎？”米莉安注意到了她一瞬間眼神發直，關心地問。

帕薩莉沖朋友笑了笑，表示沒事。然而，下一秒，一絲微妙的得意和欣喜冒了出來，接着很快消失了。她有些疑惑，不明白這種情緒是怎麼回事。不過，鑒于它們馬上就不見了，因此她并沒放在心上。

不過，在把注意力拉回到課堂前，她忍不住掃了一眼湯姆所在的方向——這回，他罕見地坐在了離他們很遠的地方，此時正邊垂着眼睛打開書本，邊偏頭對身旁的羅爾說了句什麼，看樣子并沒注意她。

然而，這才是一系列古怪事件的開始。

當天晚上，她剛躺上床，就立刻進入了夢鄉，但很快被一個相當可怕的夢境驚醒——

夢裡，她好像又碰到了湯姆。他輕聲說着什麼，而她立即就感到自己不由自主地拉住了他，跟着他走，一直來到二樓女生盥洗室。

不，我不想去那裡。她開始抗拒，想把手抽回來，想站住腳步，然而身體卻不受控制地繼續随着湯姆往前，直到對方把她拉進門。

桃金娘不在裡面——不論是身體還是幽靈，都不知去了哪裡。這裡看上去同以前沒什麼兩樣，可她還是打了個哆嗦。

湯姆似乎并沒注意到，而是徑自打開了密室入口，一邊拉着她，一邊目睹洗漱台沉到了地下，露出黑漆漆的洞口。

她想往後退，卻還是跟在湯姆之後跳進了甬道。

夢裡的湯姆顯得很平靜，還透露着幾分不同尋常的決心，讓人不由自主生出不好的預感。他是不是又想做什麼危險的事了？她努力想掙脫他的手，想問他到底要做什麼，但身體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進了密室，湯姆對她說了一句話後，她便一下子定在了原地，隻能看着他走到不遠處脫下外袍，邊揮動魔杖邊嘴唇蠕動念起咒語。

這更讓人提起了心。緊接着，她感到周圍越來越冷，最後不得不抱緊自己并用長袍裹住身體，可即便如此，渾身依舊抖個不停，上下牙也一個勁咯咯磕着彼此。

十幾步外的湯姆也同樣抱住自己的身體。不過，跟她截然不同的是，他很快就滿頭大汗，像遭到了什麼疼痛，身體變得僵直，開始難受得喘/息，而後呻/吟着跪倒，接着頭磕到了地上，雙手開始抓撓和撕扯自己。

帕薩莉急得不行，想過去看他，把他扶起來，問他到底怎麼了，可渾身一動也動不了，好像靈魂被鎖在了軀殼裡，而軀殼則被釘在了原地。

湯姆開始撕咬自己的手臂并扭動，掙紮和打滾，伴随着長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

她感到血液倒流，心髒跳得快要撞破胸腔，想撲過去，想抽/出自己的魔杖使出所有會的舒緩魔法——他看上去好像會死，她得趕緊做點什麼。然而，她一根手指都擡不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帕薩莉驚醒了，在幽暗中大口喘着粗氣，驚魂未定地盯着黑乎乎的床帳頂部好一會，才緩過神來。

這到底是什麼見鬼的夢。她又惱火又心慌地想，又翻來覆去好一會才迷迷糊糊再度睡着。

次日醒來，她還是忍不住回憶這個夢境并感到後怕——畢竟湯姆很喜歡各種危險的魔法，萬一某一天他真的在施展某種魔法時受到傷害怎麼辦？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往湯姆所在的方向瞥了好幾次并暗暗打算找機會向他确認一下，他是不是在研究什麼危險的魔法——畢竟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個不詳的夢情節完整連貫，讓人由不得有些忐忑。或許，她該暫時先把自尊心和之前的不快放到一邊，找個機會向他求證一下？倒不是說要幹涉他——她知道湯姆喜歡危險的魔法，也尊重甚至欣賞他喜歡挑戰高難度的精神，可她就是想确認一下，假如他真的在研究這類魔法，那能否在實踐過程中更多地注意安全呢？

然而，這遠不是唯一需要在意的事。

她發現，這一天裡，不論在哪裡，不論在做什麼，似乎隻要醒着，眼前随時會出現不屬于當下的場景，同時還會冒出各種各樣莫名的情緒甚至念頭。比如，她跟周刊社團的人讨論稿件或者聊到魔法時，會突然生出厭煩的情緒，緊接着便會看到面前出現了一排排書架，好像忽然跑到了圖書館；又或者當阿爾法德開玩笑而她和米莉安在傻笑時，腦子裡忽然跳出不屑的話語，然後眼前的場景便成了一本攤開的書，似乎她忽然坐到了桌邊開始看書；再不然，有時候名内爾或者萊比過來搭話，明明她同他們聊得也挺開心，可内心某個地方會突然覺得心煩意亂。

帕薩莉不禁懷疑是不是昨晚那杯威士忌過期了或是出了什麼問題，否則怎麼會突然發生這種情況。

可是，即便她跑了一趟醫療翼，奧平頓夫人也沒檢查出個所以然來。

“你今天看上去心不在焉的，是不是酒勁還沒過去？”晚餐時分，米莉安擔心地問——下午的課結束後，她就去了球場，直到這個點才匆匆來禮堂用餐，連球服都沒來得及換，因為等一會吃完飯就又得馬上去訓練。

“也許是吧，奧平頓夫人讓我再好好觀察一下。如果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一定得再去找她。”帕薩莉感到暖暖的，但還是不打算把看到幻境、冒出奇怪情緒和想法的事說出來，免得對方擔心，“可能是有點不适應，一整天都有點昏昏沉沉。”

“穆麗爾有時候真有點喜歡強人所難，”米莉安不太高興，同時愧疚起來：“也怪我當時沒有攔住她。”

“這跟你沒關系，”帕薩莉立刻寬慰地說，“何況穆麗爾也沒說錯，我其實已經嘗試過氣泡酒了而且也确實沒出現任何問題。或許我不能喝酒精含量高的酒。喝了就會有副作用。”

“倒也有可能。爸爸就是這樣，一丁點酒就得醉，醉了開始說胡話，第二天起來什麼也不記得，而且情緒也不好，說是不舒服。”

帕薩莉點點頭，忍住沒有問她沙克爾先生是不是也會在醉酒後出現幻覺和無緣無故的情緒和念頭。

“不管怎樣，今天晚上你就早點回去睡覺吧，别去社團了，也别看書看到很晚了，”米莉安建議，“好好休息一下，才能緩過勁。”

帕薩莉點了點頭。

不過，計劃趕不上變化。晚餐後，威夫特過來告訴她，斯拉格霍恩教授找她有事，讓她務必去一趟辦公室。

“我猜可能是人偶的事。“威夫特偷偷告訴她，“教授可能想問問你進展如何了。”

帕薩莉沖他露出感謝地笑容，隻好放棄回寝室的打算。威夫特則表示要送她一程。

“你什麼時候準備開展第二輪人偶檢測呢？”路上，他好奇地問，“我們都聽說阿爾法德已經把人偶還給你了。”

聽到“我們”這個字眼，帕薩莉忍不住晃了下神——這個“我們”裡面是不是也包括了湯姆？是湯姆暗示威夫特來問她的嗎？

但威夫特還在等她的回答，因此這些念頭隻閃過幾秒，就被她扔到了一邊：“我最近正在籌備這件事，但具體流程還沒定下來，因為有點不确定有多少人願意幫這個忙。”

“我認為你不用擔心，很多人都願意參與。因為大家都喜歡知道彼此的秘密，你為他們提供了一個渠道，不是嗎？”威夫特露出了調皮的笑容。

帕薩莉抿嘴笑了，但還是忍不住為人偶辯解道，“但它可不是為了傳播八卦而誕生的。”

“那當然，”威夫特趕緊說，接着臉上露出試探的神色，建議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我可以幫你去統計一下斯萊特林内部有多少人願意參與檢測。”

“真的嗎？”帕薩莉眼睛亮了，可随即又有些顧慮：“會不會給你造成太大負擔了？畢竟你要主持決鬥小組的活動，還要準備斯拉格霍恩教授的魔藥制作研究項目。”

“不用擔心，我顧得過來。而且這就是舉手之勞。如果你一個學院一個學院地去問大家，豈不是得花更多時間？”威夫特善解人意地說，“我也希望你能早點把這個拿去申請專利。我總覺得這個會給人們的生活帶來不小的改變。”

帕薩莉被誇得臉紅了，可還是有些猶豫，因為不确定這是否是湯姆授意——如果是的話，那麼無形中，她就給朋友增加了負擔。她不想這樣。哪怕湯姆的關心讓她不由自主地感到扭捏和害臊，也一樣。再說，假如他真想幫她，為什麼不自己來？

“哦，别擔心，這件事湯姆不知道，是我自己想幫忙的，”仿佛看出了她的顧慮，威夫特憋不住笑了，壓低聲音說：“不過，我得說，他是挺關心這件事的。”

“我隻是不希望給你帶來麻煩。“帕薩莉努力鎮定地說，假裝沒聽見他後面一句話，把頭轉到了另一邊，以免威夫特看見她通紅的臉。

“不會麻煩，”威夫特咧嘴笑了，似乎覺得很有趣似的，“一點都不麻煩。”

不過，當好不容易到了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辦公室，得以不再遭到威夫特的取笑，她發現湯姆居然也在教授辦公室——他跟斯拉格霍恩教授都站在魔藥操作台前。看得出來，工作已經走向了尾聲，他在給魔藥裝瓶，教授則滿意地看着他。

“帕薩莉，你來了，我聽說你制造了一個有意思的小玩意？”斯拉格霍恩教授見到她立刻很高興地問，向她招了招手。

“是的，教授。”她走過去，忍不住瞥了湯姆一眼。

“哦，湯姆在幫我處理一劑麻煩的魔藥，已經完工了。年紀大了，有時候無法長時間站在操作台跟前。”斯拉格霍恩教授注意到她的目光，和藹地解釋，随後對湯姆說：“來吧，湯姆，我們休息一會。”

湯姆點點頭，跟随教授在操作台邊上的桌邊坐下。

“很好，很好，帕薩莉，我都聽說了，你做了個小人偶，能跟我說說嗎？”斯拉格霍恩教授在桌邊一個最舒服的椅子裡坐好後，感興趣地邊問帕薩莉邊把桌上一盒已經打開的蜜餞拉過來，邀請他們一起吃。

帕薩莉謝過教授，拘謹地拿了一小塊在手裡，開始說人偶的特點和制作這個裝置的目的。

“不錯，不錯，”教授聽完，更感興趣了，“如果你能完全實現，起碼能對魔法界的醫療事業做出不小的貢獻。要知道，現在聖芒戈可連精神治療科都沒有。就憑這個，你就能成為聖芒戈的顧問。”

帕薩莉不好意思地臉紅了，趕緊低頭啃了一小口蜜餞。

“想過申請專利嗎？”

“我在準備了，教授。”她立刻從蜜餞上擡起頭來回答。

“非常好，非常好。”斯拉格霍恩教授滿意地說，随即又問：“跟懷爾德史密斯還有聯系嗎？”

帕薩莉猶豫着點了點頭——妮娜－懷爾德史密斯很忙，她不好意思過多打擾，因此平常更多會跟米蘭達－戈沙克通信。但米蘭達是懷爾德史密斯女士的弟子，所以跟米蘭達來往也可以算跟懷爾德史密斯女士來往吧？

“要主動一點，帕薩莉，”斯拉格霍恩教授似乎看穿了她躊躇背後的原因，和藹又不失直白地點撥，“巴結這些巫師的人可太多了，你要不積極一點，對方可記不住你了。”

帕薩莉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腳趾卻忍不住悄悄卷縮了起來——如果主動給懷爾德史密斯寫信，該說些什麼呢？該如何開口呢？無論說什麼都會很尴尬吧？

“關于這一點，我想你可以多向湯姆取取經，”教授也不再勉強她，轉而誇起湯姆來，“他在這一點就做得很好，又自然又不讓人覺得上趕着。”

“感謝您對我吹捧的肯定，教授，但無論如何請相信我的誠懇。”湯姆沒因為他的贊揚顯露出絲毫難為情，反而大方地微微一笑，開起了玩笑，惹得教授也笑了起來，望向他的眼神好像叔叔看寵愛的侄子一樣。

“好啦，我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提醒你一句。然後，這個你拿去，或許用得上。”教授又對帕薩莉說，繼而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相當華麗的簽字條，隻見上面寫着：

霍拉斯-斯拉格霍恩特許拉文克勞六年級生帕薩莉-梅爾賓斯在接下來的一年裡借閱禁書區的書。

帕薩莉驚喜地瞪大了眼睛，擡起眼睛來，正撞上教授慈愛的笑臉。隻見他拍了拍手對他們兩個說，“你們去吧，我這裡沒什麼事情了。”

帕薩莉拿着條子好一會才反應過來，紅着臉對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幫助表示感謝并保證如果專利申請成功，一定不會忘記他的教導。

教授果然更高興了，沖她和湯姆眨了眨眼，就讓他們走了。

現在，隻有他們兩個了。他們的腳步輕微回蕩在地道裡，讓氣氛越發不自然起來。

帕薩莉想說點什麼緩解尴尬，可又覺得既然湯姆并不想跟她太靠近，她就不該勉強。但緊接着，她想到了一件事，于是立刻把顧忌抛在了腦後——

“最近你在研究什麼危險的魔法嗎？”她以尋常的語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