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進行産品分類嗎?”帕薩莉眼睛一亮,被這個主意吸引了全部注意,将不遠處的湯姆暫時放在了一邊。
阿爾法德笑了,灰眼睛裡閃爍着細碎的光芒,“賓果。我們可以初步把産品分成兩類,平價和高端定制,怎麼樣?”
帕薩莉的眼睛也亮了,但很快又猶豫起來:“或許我還是該試着先申請專利,然後再想這些。不然說不定會出現仿品。”
“這并不沖突,”米莉安湊過來插話,“我問過奧古斯特了,他說他當時做了好幾手準備,一邊做産品,一邊制訂銷售規劃,同時向公會發專利申請。”
“奧古斯特還在租你家的房子嗎?”就在帕薩莉想問具體情況時,傑特插/了進來,問米莉安。
米莉安安撫地拉了他一下,轉身小聲對他說起話來,臉上露出安撫的神色。
帕薩莉和阿爾法德對視一眼,後者試探性地問:“最近你沒再跟他聯系過嗎?”
“奧古斯特嗎?你不是說你會負責溝通嗎?”帕薩莉有些心虛地地反問阿爾法德并試圖轉移話題:“還有名内爾前幾天也讓我催你一下,盡快把合作協議給他。”
可阿爾法德不僅沒計較她的偷懶,反而心情很好地輕快點了下頭說:“對,我是說過。其實這兩天我正在拟協議,正要跟你說。”
帕薩莉頓時愧疚起來——因為魁地奇賽季快要來臨,阿爾法德這個月其實很忙,可正是她的緣故,導緻事情拖到了現在。另一方面,聽到阿爾法德又一次保證全權負責溝通和協議的事,她也松了口氣——畢竟奧古斯特也是朋友,她總覺得跟很不好意思跟對方仔細協商這些事。
畢竟一直以來,她跟奧古斯特的信件往來僅限于交流裝置制作和魔法見聞。而且她有點懷疑,作為不那麼熟悉的朋友,一下子真成了彼此的“合作夥伴”,是否會影響到他們的目前為止建立的友誼。要知道,“合作夥伴”本身就很具功利性,萬一他們在談及金錢和産品版權合作條款方面産生分歧,導緻不愉快怎麼辦?她可不想得罪甚至失去一個有意思又相貌漂亮的朋友。
誠然,她和阿爾法德正是這種朋友加合作夥伴的關系,可阿爾法德不一樣。且不說她足夠相信他的人品,哪怕以最理性客觀的視角看,阿爾法德能從她身上得到的東西也非常有限:友誼,産品使用權,産品收益的三成——這是後來他們商議合作協議時,他自己提出來的。她本堅持要給他六成,因為清楚應酬和銷售有多麼繁瑣和耗神,可他堅決拒絕了,表示作為産品制作人,她才該拿更多。而阿爾法德的大方不僅是出于友愛和對她能力的肯定——更多跟他的出身分不開。他從小就過着富裕的生活,對金錢并沒有過多執念,隻需謹慎經營好布萊克家留給他的那部分财産便可一生衣食無憂。
如此看來,無論從情感還是理性角度,這位斯萊特林朋友都無懈可擊,她當然願意對阿爾法德報以全心全意的信賴。
“可你最近很忙吧?需要我做點什麼嗎?畢竟魁地奇賽季馬上到了,你們最近都在加訓。”帕薩莉關心地問,“周刊社團的事你可以放一放,我會給你安排一個副手,在你顧不上的時候頂上。”
“那再好不過了。”阿爾法德沖她咧嘴一笑,露出整齊雪白的牙齒。
帕薩莉也忍不住抿嘴笑了,但終于又想起了坐在斜後方的湯姆,慢慢收斂了笑容。
“别這麼心事重重,”見狀,阿爾法德寬慰,“我會弄好一切的。”
她更愧疚了。
生日這天早上,阿爾法德把人偶還了回來并送了一張精品魔法娃娃商店的購物券。這是她目前為止收到禮物最多的一次生日——米莉安及她們全家給她的,媽媽的,艾弗裡家的,奧古斯特的甚至還有傑特的。
米莉安表示他們今晚要給她慶祝一下,地點就在城堡的一間空教室:“不過,得犧牲晚餐時間了,我們吃完飯就得去訓練了……”
帕薩莉笑嘻嘻地挽住了她,表示沒關系。
令人驚喜的是,當天晚飯時分,柳克麗霞,伊格内修斯和穆麗爾也都來了,穆麗爾還不知從哪裡弄來一瓶火焰威士忌。
“我還沒成年!”帕薩莉拼命躲開穆麗爾遞過來的酒杯。
“得了,你肯定早就喝過氣泡酒了,别以為我不知道,斯拉格俱樂部還有巴黎之行,“穆麗爾說着,一仰脖子把酒喝掉大半杯,隻留下了一點底,随即倒上果汁,敷衍地攪和了一下硬是塞給她:“這下可以了吧?這可是生日酒,拒絕不吉利。”
見她這麼說,帕薩莉隻好抿了一口,但意外地發現甜絲絲的,幾乎嘗不出酒味。
接着,穆麗爾也用同樣的辦法讓阿爾法德,伊格内修斯,傑特和米莉安都喝了點酒。
神奇的是,喝過酒後,大家立刻抛棄了拘謹——畢竟穆麗爾,柳克麗霞和伊格内修斯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跟他們一起聚了。柳克麗霞帶來一個小小的留聲機和唱片,于是他們放音樂,跳起了舞,跳累了,就坐下聊天打牌。
用餐的兩個小時很快過去,米莉安,阿爾法德和伊格内修斯都得去訓練了。他們一走,其他人也都一個個離開了。
“親愛的,明年就成年了,我送你的那瓶藥,想放到過期嗎?”臨走時,穆麗爾湊過來對帕薩莉說,略帶酒氣的呼吸噴灑在她耳邊,吹紅了她的耳朵。
見她有些惱火地推開她,穆麗爾哈哈大笑,挽着柳克麗霞走了——她們得去寫作業,因為已經開始準備N.E.W.Ts考試了。
帕薩莉一個人慢慢往回走——今天是生日,她不太想去社團了,而且剛才就着飲料下肚的火焰威士忌後勁上來了,讓人有些昏昏沉沉。她想睡一覺。
此時,城堡裡人不多——大部分都在教室,圖書館或者休息室之類的地方寫作業,就連幽靈和畫像也安靜了不少。
她走上一級級台階,感覺頭越來越暈,渾身懶洋洋的,甚至有些記不清自己走到了幾樓。
湯姆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
她甚至沒看清他是從哪個方向冒出來的。
但他叫住她的地方恰好在一個立着盔甲的拐角,對面是一扇窗戶,透出黑漆漆的夜空。
“我有東西給你。”他說,低頭看着她——真奇怪,開學已經一個多月了,這還是他頭一次主動找她說話并正視她的眼睛。這讓她不由有些出神。此刻,這雙漆黑的眼睛裡閃着很多東西——決心,緊張,還有别的什麼。
他們長久對視着,繼而不知何時,帕薩莉感覺不那麼難受得隻想睡覺了,反而進入了一種神奇的舒适狀态——腦子變得非常放松,像進入深眠一樣,什麼都懶得想,腳底也輕飄飄的,身體好像躺到了一片雲裡。
“跟我來。我給你看。”湯姆輕聲說,然後伸出魔杖,在自己和她的頭頂都點了一下。
她順從地伸手拉住他的另一隻手。這回,他沒有避開。
他們穿過走廊,走下台階,一路向下,來到二樓的女盥洗室。
桃金娘不在了——不論是身體還是幽靈狀态的她,眼下都不知所蹤。這裡一如他們之前來過的樣子。
進門後,湯姆又揮動魔杖,降下隔絕聲音和窺探的魔法,随後拉着她走到了那個熟悉的洗漱台,發出了輕輕的嘶嘶聲。
耀眼的光閃過,洗漱台沉了下去,露出了眼熟的入口。
“跟着我,好嗎?”湯姆問,語氣輕柔耐心,像在教導孩子一樣。
帕薩莉點了點頭——她感覺自己已經躺在了雲團裡,什麼都無所謂了,不想動腦筋,也不想做多餘的動作。
湯姆放開她,首先跳入洞口,她立即跟上。
洞口在他們進入口後便合攏了。
他們一路向下滑,直到又從扁平的出口降落。
湯姆先落地,随即在她降落的一瞬間變出了墊子,讓她坐在上面,再将她拉起來。
斯萊特林的密室也跟原來一樣。但這在她看來沒什麼稀奇的——她并不在乎。
他們一路走到了斯萊特林本人的雕像下才站住腳步。
“站在這裡,無論如何都不要動,好嗎?”湯姆注視了雕像幾秒,轉而平靜地望向她說,語氣更加溫和——幾近溫柔。
帕薩莉點點頭。
湯姆脫掉了外袍,扔到一邊,然後深吸了一口氣,開始邊揮動魔杖邊吟誦咒語——這咒語聽上去很古老,但完全是所有美好最極端的反面。哪怕湯姆的聲音已經十分輕柔也無法掩蓋咒語的寒意。這種寒意起初隻是讓人覺得有些涼嗖嗖,但很快就讓周圍變得陰冷,激得人皮膚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接着,像被丢入冬天的湖水裡,冰冷沁入肌膚,啃噬骨頭——本就陰冷的密室氣溫似乎也一下子下降了好幾度,漆黑的地面似乎都要結起霜來。
帕薩莉不由自主地抱緊了自己,用長袍緊緊裹住全身。可即便如此,她的上下牙依舊止不住地打架,裸露在外的肌膚也迅速失去了血色,變得蒼白。
與她相反的是湯姆。他的額頭,鬓角和脖子上結出一顆顆巨大的汗珠,不斷滑落,在皮膚上留下一道道水印,很快沾濕了頭發和領口。可他并非是因為覺得熱才這樣:咒語發揮了功效,他也緊緊環抱自己,接着難受地喘/息起來,身體僵直地向上頂,像在承受什麼重壓——如果抗不過去,就會被壓死。
與此同時,一些細細的銀絲狀物體——像頭發般的東西開始從他的頭頂冒出來,而他則緊緊咬着牙,面部越來越扭曲,太陽穴和脖子上青筋暴起,露在外面的皮膚很快被汗水洗得光溜溜。
接着,喘/息變為呻/吟從他嘴裡溢出來。他跪倒在了地上,頭磕在了上面,發出“咚“的一聲響,跟呻/吟一道,在密室裡隐隐回蕩着。可他好像壓根感受不到頭部撞擊帶來的疼痛,隻顧用力撕扯自己的衣服和皮肉,像是要把自己扯成兩半。
銀色的絲線還在不段地從他頭頂冒出來,逐漸彙聚,好像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在從他身體裡抽出東西,再憑空編織。
湯姆開始躺倒在地上掙紮起來,呻/吟變為喊叫,再是尖叫,最終化為一聲聲長長的、凄厲的慘嚎,在空闊的密室裡疊加回蕩着。漆黑的地磚上留下一道道濕漉漉的痕迹,有汗迹也有血迹——那是湯姆開始用力咬自己的雙臂并狂亂扭動時留下的。
頭頂上,斯萊特林的雕像冷漠地注視着前方,對腳下發生的一切無動于衷。
同樣冷酷的還有湯姆上方那雙看不見的手——它們還在無情地抽取着銀絲并飛快地織着。漸漸地,如雲似霧的東西有了形狀——那是一個銀色的、與他等身高的身影——有着他的輪廓,頭發的形狀,但看不清五官,好像他的影子。
徹底成形後,影子頓了一下,落到了地上,随後轉身,慢慢朝立在不遠處的帕薩莉走去。
在她身前站定後,它略微彎腰,然後抱住了她。
下一秒,它消失了。
湯姆的慘叫已經平息下去,滿室隻剩下他疲憊又痛苦的喘/息。
他歪着身體躺在地上,襯衣被扭得全是褶皺,扣子崩開了好幾顆,不少地方撕裂,褲子也揉得一塌糊塗,渾身被汗水浸透,到處都是斑斑血迹,鞋也在掙紮中也被踢掉了,分别散落在不遠處。
然而他隻是無力地癱在那裡,過了好久才費力地撐住自己翻過身,艱難地爬行——就像在泥淖裡掙紮一般,直到染着髒污的指尖碰到了帕薩莉的鞋尖,才突然像是有了一點力氣般,向前撲了一下,伸手抓住了她的腳踝。
下一刻,好像獲得了更多力氣,他慢慢爬了起來——握住帕薩莉腳踝的手松開,轉而拽住了她的長袍,緊接着另一隻手也伸了上來,扯住了她長袍的另一端。
興許是力氣太大了,帕薩莉被扯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湯姆馬上松了點手——好在他這時也已經站了起來——站在了她面前,就像剛才那個銀色的影子一樣。
隻不過他的頭仍然無力地向前耷拉着,垂在帕薩莉的肩膀上,兩隻手則虛虛地扶着她的上臂,好像她才是支撐他的東西。
“生日快樂。”許久許久後,湯姆擡起頭望向她,漆黑的眼睛裡夾雜着痛苦過後的疲憊,還有一種近乎安甯的極緻平靜,仿佛跟她一樣,他此刻也躺到了雲彩裡。
但帕薩莉隻是呆呆地看着他的領口,對一切都無動于衷——事實上,哪怕剛才湯姆那麼痛苦地劇烈掙紮,她也沒有絲毫反應。
她的意識早已深深地沉入雲層,與雲絮化為了一體。
“生日快樂。”湯姆又說了一次,聲音嘶啞。他長久地注視着她,然後極慢地一點點靠近——好像初生的幼鳥小心翼翼地把腦袋探出蛋殼般,直到挂着幹涸血迹的嘴唇輕輕碰到了她的,他才安心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