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帕薩莉緊緊閉上了嘴,轉頭就去問阿爾法德——不這樣的話,她懷疑自己的心髒會從喉嚨口蹦出來。
但阿爾法德沒理她。米莉安錯過她的腦袋,也問了一次,也沒得到任何答複——他似乎又不高興了起來,不願意搭理她們。
倒是傑特害羞地主動拽了米莉安的袖子一下,繼而湊到她耳邊小聲說了句什麼,讓她的臉更紅了。
接着,斯拉格霍恩教授适時叫大家安靜,表明今天會學習熬制活地獄湯劑,而其他鉗鍋裡的藥劑隻是讓他們見識一下,至于配方,隻有禁書區才有。
“當然,哪怕拿到配方,你們也大概率無法熬制出完美的成品。”教授沖他們眨了眨眼,一下熄滅了大部分人眼裡的躍躍欲試。
“但今天誰的活地獄湯劑熬得讓我滿意,我就獎勵一點這個給她或他。”說着,教授指了指翻滾跳躍着金色溶液的小鉗鍋。
“教授,這是什麼藥劑?”一個人馬上好奇地問。
“問得好!”斯拉格霍恩教授興緻高昂地拍了下厚厚的手掌,目光在全班環顧了一圈,最終落在了湯姆身上。
“這是福靈劑,教授,也被人稱為‘幸運水’,少量服用能讓困難的事情易如反掌。但過多服用會造成自大狂妄的後果。此外,這種藥劑比賽,考試和競選中禁用。”他迅速說完,忍不住又打了個噴嚏,引起一陣善意的笑聲和問候。
教授擔憂地看了他一眼,随後關心地問他是否需要去一趟醫療翼。
“您不用擔心,教授,我沒有任何問題,隻是迷情劑的味道并不那麼溫和罷了,”隻聽湯姆大方地邊說邊又打了個噴嚏,引得全班笑了,不少人好奇地問他聞到了什麼。
斯拉格霍恩教授順勢拍了拍手,制止大家走神,把話題轉移到迷情劑上,告訴大家每個人聞到的味道是不一樣的,但這種藥劑是最危險的,無法創造真正的感情,隻能讓人滋生出病态的迷戀。接着,他又轉向了剩下的兩種藥劑上——
“複方湯劑,能讓人變成另一個人,但不适用于動物變形……吐真劑,無色無味,一丁點就能讓人把最深處的秘密吐出來,常用于審訊,但這兩個也不能給你們作為獎勵,因為這也是很危險的藥劑。”教授說,看着全班先是交換起既興奮又害怕的眼神,随後眼裡的火苗又熄滅,笑眯眯地。
帕薩莉則忍不住懷疑湯姆很可能也會有興趣研究一下這幾種藥劑——畢竟他那麼喜歡危險魔法。而且哪怕他已經能熟練掌握攝魂取念咒、遺忘咒和記憶篡改咒,想必他也會很想知道吐真劑和魔咒哪個效果好。可緊接着,她的心一顫,意識到了一件事——他恐怕對迷情劑的厭惡遠遠超過了目前所了解的一切,哪怕是慈善院。因為即便永遠也不會承認這一點,可他肯定也跟她一樣,已經隐約猜到他父親是如何跟母親離開了小漢格頓。
她感到心被攥緊了,忍了又忍,捏住了自己的拳頭,才沒回過頭去看他、拉他的手。
他不需要。她告訴自己,他現在連看她一眼都不願意,她又有什麼理由湊上去呢。況且他又不是不知道她關心他——從昨天起,他就在暗暗關注她的一舉一動,可就是不理她。這個混球!
想到這裡,她又心硬起來,用力把注意力拽回到課堂上。
而教授剛好介紹完所有魔藥,放手讓他們制作活地獄湯劑并重申誰做得好能得到福靈劑。
所有人重又躍躍欲試起來,開始擺弄材料和器皿。
帕薩莉不在乎福靈劑——而且她也不可能做得比湯姆更好,于是越發氣鼓鼓,故意有些用力地把鉗鍋放在了操作台上。
“小姐,我都沒發脾氣,你倒先不高興了嗎?”阿爾法德看了她一眼,終于撇撇嘴說。
“好吧,你為什麼不開心?”她努力讓自己不去在意背後輕聲操作的湯姆問。
他聳了下肩,沒回答,又去做魔藥了。
最終,這堂課獲得教授福靈劑的人果然是湯姆。
當所有人都服氣地拍起了手并附和斯拉格霍恩教授對湯姆迷情劑味道的調侃時,阿爾法德才突然用手肘碰了她一下問:“你昨晚對人偶做了什麼?我看它原本沒想到處亂跑。”他指的是人偶剛才對她的抱怨。
“隻是測試而已。”帕薩莉的注意力從湯姆那裡撤回來,忍不住有點心虛。
與此同時,她又開始不舒服起來——即便現在沒有朝湯姆所在的方向瞥一下,她也能感覺到他在不着痕迹地關注這邊。更可惡的是,即便如此,她還是能聽見他放松又大方地告訴教授和其他關心的人,他迷情劑的味道是胡椒,把大家都逗笑了。
他可真擅長一心兩用,不是嗎?
她忍不住拉下了臉。
而這邊,阿爾法德也有些不依不饒——
“是這樣嗎?”隻見他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沒底氣,懷疑地看了她一眼,繼而看向旁邊的米莉安和傑特,目光最後落在了前者放在一邊的書包上——人偶就在裡面。
“就是這樣。”她小聲說,察覺到他口氣裡的埋怨,更沒好氣地争辯起來:“而且這是魔法裝置,我肯定得做檢測。它以後也得面對更殘酷的考驗。”
“什麼考驗?”隻見他灰色的眼睛刷地落回到她臉上,緊緊盯着她說:“它是你的……我們合作的第一個作品,當然不能像之後的很多個一樣給别人。它當然該經受測試,但那不意味着要用那麼冷酷的手段故意……如果你處理不好,那就由我來保管。”
“我隻是在做正常測試,并沒有用‘冷酷手段故意’折騰它。作為以後很多個此類人偶的鼻祖,它得能抵抗各種各樣攻擊,我别無選擇,這不是在澆灌溫室裡的花……”說着說着,她越發不高興起來。
“噢得了,阿爾,它隻是個待檢測的魔法裝置,又不是你剛出生的兒子,為什麼非得這麼小心翼翼不可?這可是有保密功能的魔法裝置,當然得經曆複雜且‘冷酷’的檢測。何況薩莉手段已經夠溫和了。”聽見他們争論的米莉安忍不住湊過來幫腔,傑特則趕緊把頭偏到了一邊,以免笑出來。
但這絲毫沒澆滅阿爾法德的執拗——他立刻就把火力的焦點轉移到了她身上。
“它本不該跑出來的。這可是未成品。而且我也想問你,為什麼要把它帶出來?”他問,完全不理會她的調侃。
“行行好,我除了睡覺外,壓根沒機會回寝室,要是把它放在那裡,怎麼使用和測試?”米莉安沒好氣地邊說邊挽住了帕薩莉,随着人流往教室外走。
帕薩莉則既不高興、困惑,又很内疚。一方面,她不明白為什麼阿爾法德為什麼突然這麼較真,非選現在争論這個;另一方面,這件事錯不在人偶,也不在米莉安,而在她。人偶是魔法裝置,出了問題應該負責的是身為制作人的她。而且也不該給米莉安找麻煩——作為級長,如今又是魁地奇隊長,她已經夠忙了,再幫忙做産品測試的确有些力不從心,隻能随身攜帶人偶。何況人偶還未經曆充分檢測,會出事也不奇怪。
顯然,阿爾法德也很快想到了這一點,沒再說什麼了。
接下來,她和阿爾法德要去上高級古代魔文,而米莉安和傑特因為沒有修這門課,所以就同他們分開了。臨走前,米莉安用一半調侃、一半安慰的口吻說:“看開點,布萊克爸爸,它隻是個需要檢測的魔法裝置。”說完,又給了帕薩莉一個眼神,示意她看身後,就笑嘻嘻挽着傑特走了。
帕薩莉順着她的指示往後看去,發現湯姆也正跟威夫特道别——威夫特這學期也沒有選修高級古代魔文。
察覺到她的視線,湯姆立即垂下了睫毛。而威夫特見狀也住了嘴,來回看他們兩個,繼而露出了會意的微笑。
“……我知道我們隻是在做測試,但我覺得你是不是可以對它不要那麼嚴厲?”阿爾法德輕聲開口,讓她不由把目光轉了回來。
帕薩莉看着他眼睛裡流露出懇求,有些心軟,剛想解釋,餘光就注意到威夫特都已經離開了,湯姆卻還磨磨蹭蹭沒挪動腳步——他開始低頭翻起了書包,像在找什麼東西。但她清楚,湯姆絕不可能落下課本或者筆記——他這麼做是在偷聽他們說話。意識到這點,她的脾氣又上來了,不打算再慣着他。
于是,她裝作自然地轉過頭問:“湯姆,要一起過去嗎?”
湯姆僵了一秒,迅速從書包上擡眼看了他們一下,又伸手在包裡翻了兩下,才點了點頭,跟了上來。
看着他裝模作樣,她更覺得氣不打一處來。不過,見他雖然加入了他們,卻因為她和阿爾法德自然而然中止了剛才的談話,什麼也聽不到,她内心又生出了一些隐秘的幸災樂禍。
不過,走到走廊盡頭的拐彎處時,阿爾法德突然同又提起了剛才的話題:“我希望你能珍惜我們的第一個合作産品。”
帕薩莉忍不住莫名其妙緊張起來,可還是努力讓自己不要看湯姆,大大方方地說:“我沒有不珍惜它。隻是它是一個魔法裝置,需要檢測。至于尊重……我想它并不是人,其實并不需要……”
“可當某種東西具有意識,我們就該尊重它,不是嗎?”阿爾法德問,随即又看向一旁安靜低垂目光的湯姆,“你說呢,裡德爾?”
“我想這取決于那個東西是否真的具備自我意識。”湯姆擡眸望向他回答。
“薩莉的人偶肯定是具備一定自主性的,否則它不會私自跑出來,不是嗎?”他又問。
“我并不能确定。”湯姆立刻說。
阿爾法德微微挑了一下眉毛,似乎為他的回答感到有點詫異,但還是又看向帕薩莉尋求答案。
帕薩莉既驚訝又感動,不知道阿爾法德居然會這麼高看她。可思考了一陣,她還是誠懇地否定了他的看法:“謝謝你這麼看得起我,阿爾。但我不認為人偶具備自我意識——在制作過程中,雖然我加入了自己的思考和情緒,但它本質是一個魔法裝置,原材料的魔性完全不能跟正經的魔法材料比。”說着,她瞥了湯姆一眼,大概闡述了一遍人偶制作過程。
“聽上去挺複雜。但這讓我想到了奧利凡德先生制作的魔杖。還記得我們第一次他的魔杖店時,他一定會說的話嗎?”阿爾法德認真聽完,末了思考了一會問,“‘魔杖選擇主人’。而人偶也明顯更喜歡你我。所以不奇怪,我認為人偶恐怕也有類似的特性。”
帕薩莉搖了搖頭,“這是缺陷。人偶不該這樣的。就像之前我說過的那樣,奧利凡德先生的魔杖并不忠于他本人,而是它們挑選的巫師。既然我是人偶的制作人,那麼它就決不能喜歡我。”
“你這是在鑽牛角尖,”阿爾法德指出,“你怎麼能确定奧利凡德先生制作的每一根魔杖都喜歡别人呢?總有那麼一兩根是中意他本人的吧?”
帕薩莉瞪着他,發現無從反駁。
阿爾法德沖她咧嘴笑了,接着看向湯姆,笑容淡了一點,認真地問:“裡德爾,你覺得呢?”
“我并不确定。”湯姆擡起了眼睛——當然,沒有看她,而是同阿爾法德對視。他顯得很沉穩冷靜。然而下一秒,仿佛察覺到她的注視似的,他又切斷了同阿爾法德的對視,輕聲說:“這需要多方驗證。”
阿爾法德微微撇了下嘴。
*
兩節課結束後,就是晚餐時間,接着再有三小時便是參加湯姆小團體聚會的時間。她打算利用中間時間去一趟周刊社團安排今年每個社員的工作。
米莉安不知道她加入湯姆小團體的事,不過這不妨礙對方拿她開玩笑:“‘T’好像在等你,吃完飯就快點去社團吧。”
帕薩莉瞪了她一眼。
不過,當她們吃完飯,米莉安去主持和練習魁地奇訓練,她也起身從拉文克勞餐桌下來時,她發現湯姆和威夫特也站了起來。
接着,他們——準确地來說,是威夫特在禮堂出口處叫住了她。
“今天我們都在讨論你的新裝置,”他說,瞥了湯姆一眼,“你會申請專利嗎?”
“順利的話,也許。”帕薩莉謹慎地回答,看了湯姆一眼,卻發現對方半垂着眼睛,根本沒打算參與對話。
“希望你一切順利,那是個很不錯的人偶,”威夫特真誠地說。
“謝謝。”帕薩莉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相信你可以的。那麼,我得去為晚上的聚會準備一下了,我們待會見。”威夫特又看了湯姆一眼後說。
帕薩莉隻好跟他告别。
這下,隻剩下了他們兩個。
帕薩莉看了看低眉順眼的湯姆,選擇保持沉默。
“……那個人偶挺不錯。”無言走了一段距離後,他輕聲開口了——語氣很平靜輕柔,但她從中聽出了讓人不舒服的矛盾:像既不情願承認她的優秀,又想讨好她。
頓時,帕薩莉感覺胸口越發憋悶。并且當她擡眼看他時,卻發現他又一次躲開了她的視線。
“謝謝。”盡管十分惱火,她還是回答,也轉開了目光,竭力忍住沒去質問他為什麼不敢看她——她知道原因,而且也已經做出了不逼迫他的決定,因此自己也得承擔一部分後果。
沉默。
就在帕薩莉看到了周刊社團的大門、以為他再也不會開口時,他突然又輕聲說:“……我不知道你跟布萊克已經建立了正式合作關系。”
這關你什麼事!她猛地轉過頭看向他,忍了又忍,才沒讓這句話脫口而出。
而湯姆一碰到她的目光,就像被燙到一樣,立刻避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