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3
宣戰後，大家又歡呼了好一會，才漸漸平靜下來，繼續吃起早餐。
“你太棒了，莉莉安！”周圍人的注意力已經轉移到了其他地方，隻有帕薩莉還忍不住隔一會就激動地小聲對朋友說一次。
“這都怪萊比，”米莉安也絲毫沒有不耐煩，而是每次在她這麼說時都半真半假地抱怨——顯然感受到了她由衷為她開心和驕傲，然後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其實昨晚知道阿爾已經正式出任斯萊特林隊隊長後，我就已經在考慮接受萊比的提議了，但決沒想到會以這麼招搖的方式讓大家知道。”
“我知道。”帕薩莉立刻說，可笑容怎麼也止不住——她還記得，米莉安說過，在她和阿爾法德面前總覺得有些沒自信，可現在不一樣了。
但高興時候總是轉瞬即逝——意外就是在這個時候發生的。
她們兩個高高興興說着，都沒注意到一個東西從米莉安的書包裡爬了出來，滑下了拉文克勞餐凳。
隻見它長舒了口氣，拍了拍揉皺的衣服，理了理頭發，随後闆着臉看回頭看了一眼正笑嘻嘻的帕薩莉，“哼”了一聲，緊接着環顧四周，朝正跟人說話的阿爾法德走去，直至來到他背後，才踮起腳，伸出一隻陶瓷小手，拽了一下他的袍子，然後大大方方地打了聲招呼：“布萊克先生，你好！”
頓時，阿爾法德周圍斯萊特林們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們背後的地上。
隻見一個手肘高、穿着巫師家庭服、背書包的小男孩人偶正站在阿爾法德身後，禮貌又高興地看着他。
短暫的驚訝過後，女生們首先尖叫了起來——
“我的天啊，好可愛！”
“阿爾法德，這是你的東西嗎？”
阿爾法德回頭一看，臉瞬間紅了，随後立刻向後仰并伸出手，把它從地上撈了起來，與此同時還向拉文克勞餐桌投去了有些驚詫的一瞥，似乎完全沒料到帕薩莉和米莉安會以這種方式把人偶交到他手上。
帕薩莉和米莉安說着悄悄話，壓根沒注意到斯萊特林這邊的騷動。而等她們察覺發生了什麼時，一切都太遲了——
人偶已經在衆目睽睽下順着阿爾法德的懷抱爬上了斯萊特林餐桌，興緻勃勃地炫耀着自己的能力并回答每一個人的問題。
“不，我不是東西，我跟布萊克先生是朋友。”
“沒錯，我能跟人聊天，聊什麼都行——魔咒，魔藥，魁地奇，甚至魔法種植我都懂。”人偶驕傲地說。
“我是從哪裡來的？”被問及這個問題，它先是有些心虛地朝拉文克勞餐桌看了一眼，随即挺了挺胸膛，無所畏懼地宣布：“薩莉創造了我。”
這下，斯萊特林們都順着它張望的方向，齊齊看向拉文克勞餐桌。
見狀，帕薩莉恨不得當場化為青煙消失。
緊接着，一陣交頭接耳後，拉文克勞，旁邊的赫夫帕夫甚至最遠的格蘭芬多們也都明白發生了什麼并好奇地在斯萊特林和拉文克勞之間張望。許多已經準備離開禮堂去上課的人也放慢了腳步，好奇地扭頭觀望事态進展。
帕薩莉感覺被釘在了原地——盡管沒人發覺人偶指的是她，可那是早晚的事——她一時想不出任何挽回的辦法。
許多人因為訝異再次陷入沉默，然後又在下一刻回過神來，再次七嘴八舌地提出了問題。
“薩莉是誰？”羅爾忍不住問。威夫特則立即飛速瞥了一眼旁邊一臉平靜注視着人偶的湯姆，繼而又看向僵坐在遠處的帕薩莉。
“你叫什麼呀？”緊接着，一個女生又柔聲問，忍不住拉了一下人偶的小手。
“薩莉就是薩莉。喏，她就坐在那裡。”人偶眨眨眼，先回答了羅爾的問題——邊說邊不忘伸着脖子穿過人群再次看向帕薩莉，但馬上又想起記仇，便縮回了頭。
聽見人偶的話，大家的目光随之又降落在拉文克勞餐桌，逡巡一圈後，精準地鎖定了她——這不奇怪，她是餐桌上唯一一個看上去遭受了打擊并且沒有跟旁邊同學竊竊私語的人。不少人開始邊議論邊用或佩服或親近或躍躍欲試的眼神看她。
帕薩莉的臉在大家的注視和議論中漲得通紅。她想趕緊撤離，卻又知道不能那麼做，因為那樣就意味着把麻煩丢給阿爾法德一個人處理。
更糟的是，她還沒想出什麼補救措施，就見斯萊特林餐桌這邊，人偶又回答剛才那個拉它手的女生的問題：“我還沒有名字。但以前我叫‘布萊克少爺’。”
這回，比起她制作了一個活靈活現的人偶，這才是一記真正的爆炸新聞。
短暫的沉默後，人們“嗡”地一聲發出了更激烈的讨論，每個人臉上都閃過或詫異、或了然、或嫉妒、或看好戲的表情并來回打量她和阿爾法德。
帕薩莉臉上的血色一下子褪了個幹淨，背後的冷汗也刷得冒了出來，更手足無措起來——完蛋了，這下人們不知道要怎麼嚼他們的舌根了。更要命的是，阿爾法德的父母如果知道兒子在校内跟一個混血傳出绯聞，估計會立刻将孩子禁足并找上艾弗裡家吧。看看人偶都做了什麼，給自己和朋友惹了怎樣的麻煩！
好在阿爾法德反應很快，馬上就提高聲音向大家介紹：“如你們所見，這是我們的研究産品，不過還在調适階段。”說着，他看了眼遠處一臉驚吓、呆坐在原地的帕薩莉。
帕薩莉接收到了他的眼神，立即回過神來，顧不上對他的随機應變表達感激就趕緊點頭，裝作鎮定的樣子從拉文克勞餐桌下來，走到斯萊特林這邊，先是對站在餐桌上的人偶平靜地說“回到莉莉安那裡去”，而後又向大家介紹：“這是陪伴人偶，能通過聊天幫助人舒緩情緒，釋放壓力。如果你們把秘密告訴塔，也不用擔心洩露，因為它有附加強力保密魔法，無論如何都不會說出去。”
而人偶原本悶悶不樂地按照她的指令朝餐桌邊走，聽到這裡，便又停下了腳步，高興起來，瞥了她一眼後，驕傲地告訴大家：“是這樣。我很擅長跟人聊天，嘴巴也很緊。”
“好了，你該回到莉莉安那裡了，”見人偶又站住不動了，她又對它吩咐了一遍，然後對大家說：“目前我們的測試才剛開始不久，米莉安和阿爾法德正在對它的保密性能進行檢測……”
“也就是說，你接下來會讓别人也參與試用測試，對嗎？”一個聲音突兀地問，打斷了她的介紹，是湯姆。這是自見面以來他第一次主動跟她搭話，可依舊沒有看她，而是一直盯着人偶，平靜的神情裡透露出一絲禮貌的興趣。
但帕薩莉的臉張紅了——本能告訴她，他不僅對人偶并不感冒，甚至還很反感。
這無疑是一種挑釁。
且不說她改良了他原有的療愈魔法并将其附着到人偶上已經是挺不錯的表現，成功讓魔法裝置承載人的情緒、思想和想象更讓她遠超他們這個年紀的大多數巫師，也不比他差多少，獲得再怎樣的驚歎都不為過。因此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讓她不痛快。或許他覺得這個發明冒犯了他？可一直以來他們沒少改良彼此發明的魔咒或魔法，期間幾乎沒有過任何不愉快——相反，每當這種時候，他都樂在其中。還是說他覺得她太招搖了？但他自己不是更引人注目嗎？
此時，人群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帕薩莉感到米莉安正在安慰地捏她的手，可還是氣得胸口隐隐發痛。為了維持住形象，她竭力裝作沒意識到湯姆挑釁般點了點頭，“是這樣。我們的計劃是，如果人偶能通過最初測試，接下來就請别人參與進一步檢驗。”
這不算假話——她的确是這麼打算的。哪怕最初沒有明确的測試計劃，可若真想讓人偶達到理想效果，那一定少不了這一步。
湯姆垂下眼簾，沒再說話了。
威夫特也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随即問帕薩莉：“你看我可以加入測試嗎？”
帕薩莉心裡一緊，接着一下被激起了勝負欲。她知道威夫特的請求意味着什麼——人偶很可能要經受湯姆的考驗。
但她可不認為自己會輸。
于是，她點了點頭，爽快地答應了：“當然。”
人們頓時“嗡”地一下又起了議論——這回是好奇和摩拳擦掌。
“你的人偶真的無論如何都能守住秘密嗎？”一個男生忍不住又确認，邊問邊以更感興趣的眼神打量人偶。
人偶不高興地瞪了他一眼，向帕薩莉投去了一個求助的眼神卻被無視後，失望又生氣地重又拉下臉來，沖阿爾法德張開了雙臂，示意要他抱。
阿爾法德尴尬地撓了一下鼻尖後，妥協了——隻見他伸手把它從餐桌上抱下來後遞給米莉安并低聲囑咐人偶道：“别再輕易跑出來了，夥計。”說着，看了帕薩莉一眼。
“你說你了解魔藥，我很好奇，你是否知道幹雛菊，雞血藤，紫水晶粉末加入聖甲蟲眼珠流液和碾碎的水蛭1會得到什麼？”突然，湯姆又發話了，直直看着人偶，聲音穿過了陣陣議論，再次清晰地傳到了在場每個人的耳朵裡，使大家不由自主又看向他。
“特效止疼藥。”人偶轉過頭來，灰眼睛望落在他臉上回答：“但這種特效藥隻能治愈内傷，不能用于開放性創口。”
湯姆凝視它許久，最終微微一點下巴，對它露出克制的贊許微笑，沒再說什麼，随即看向威夫特。
帕薩莉的心忍不住又一緊——她能感覺到，他的心情因為人偶的回答更差了。可下一秒，想起他剛才的挑釁以及不理她卻還要觀察她，她又賭起氣來，也将目光移到了威夫特身上。
威夫特則迅速分别看了他們一眼，随後目光落在人偶身上，也問了一個魔藥方面的問題。
接着，其他人也緊随其後抛出了更多五花八門的問題。
人偶則坐在米莉安懷裡，自信又輕快地一一給出了問題的答案并說得頭頭是道，終于讓所有人都啧啧稱贊起來。
“等這一輪測試順利結束，我們會開啟第二輪測試，屆時會邀請一些人參與測試。那麼，謝謝大家的關注。我們就不打擾大家上課了。”帕薩莉見局面有所扭轉——人們不再糾結于她和阿爾法德有什麼不同尋常的關系，便馬上打斷了人偶和大家的互動，準備撤退。而且，也快到上課時間了。
人偶看了她一眼，有些掃興地住了嘴，卻還是從米莉安的臂彎裡伸出頭并留戀地沖其他人揮手告别，斬獲了更多人（尤其是女生）的贊歎。
“你該回到莉莉安的書包裡了。”等擺脫衆人的目光，帕薩莉立刻闆下臉對它說。
人偶委屈地瞪着她，沒動。
“以後未經允許，不準擅自跑出來，明白了嗎？”接着，她又平靜地告誡。
人偶拉下了臉，撅起了嘴，可頓了幾秒，最終還是以行動代替了回答，直接爬進了米莉安的書包。
“薩莉，其實用不着這麼較真。它隻是個人偶……”看着它有點可憐的樣子，米莉安忍不住替它求起情來，跟上來的傑特也點點頭。
“我就是想透透氣，不想一直待在黑漆漆的地方。而且你昨晚還那樣對待我……”人偶伸手合上米莉安的書包蓋，悶悶地說。
米莉安聽聞，同情立刻煙消雲散——雖然馬上就安慰地拍了拍它，可死死咬住嘴唇、免得笑出聲的扭曲表情暴露了一切。
傑特也莞爾一笑。
但阿爾法德沒笑。
*
本學期第一節魔藥課學習制作活地獄湯劑，上課的是來自四個學院所有魔藥課成績E以上的學生。并且與以往稍有不同的地方是，今天的魔藥教室講桌上雖然擺着好幾個冒煙的鉗鍋，但空氣裡卻不再有最常見的苦澀，而是充斥着一股極為吸引人的味道——先是一股她總能從以前家裡壁爐中聞到的暖烘烘、略帶焦味的氣息，然後是田野間微風的味道，再是書頁間的幹澀味。更稀奇的是，随着着迷地深深吸氣，她又發現了新東西——一股香皂味，夾雜着一絲不令人讨厭的汗味。
這也再熟悉不過——是湯姆身上的氣味。
回過神，帕薩莉一下就明白這味道來自哪一口鉗鍋并且鍋裡的溶液是什麼了。
迷情劑——書上沒有，可看樣子他們本學期會接觸到。她感覺臉頰一下子燒了起來，心髒也開始狂跳——一方面因為極度羞恥和惱怒——魔藥不會說謊：她對湯姆生出的不合時宜的情緒還沒消失。這意味着她還沒擺脫被動局面，因此哪怕再生他的氣也顯得相當沒底氣。另一方面，或許因為魔藥的關系，一種莫名的輕松感像一陣清風拂過，撫平了焦慮和不安，好像事情終于塵埃落定：雖然絕非好消息，但她不必再懸着心防禦和害怕。不必再自己跟自己吵架，努力争辯什麼。
事情并沒那麼糟糕。盡管心跳不止，她卻發現自己很快冷靜了下來，有了主意——情緒也好，感情也罷，既然它們怎麼也不肯離開，不願放過她，那她就牢牢系住口袋，不讓它們跑出來就行。這好比拿了不及格，隻要主人不拿着那張難看的試卷或作業到處亂晃，就沒人知道。沒什麼可怕的。隻要她守住這個令人尴尬的秘密，就沒人能讓她無地自容或變得不堪一擊。沒人。
想到這裡，她頓時又覺得事情回歸了掌控，開始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觀察起周圍人來。隻見每個走進教室的人都不由自主沉浸在這股氣味裡，一些人已經開始紅着臉小聲交頭接耳，沒人注意到其他人。就連米莉安和阿爾法德也是這樣——前者露出怅然又陶醉的表情，後者四肢舒展地坐着，即便仍顯得有些悶悶不樂，可神情放松了不少。
但緊接着，背後接連好幾聲噴嚏讓她又有些慌亂起來——湯姆和威夫特在他們幾個沒注意到的時候，坐到了他們後面，而打嚏噴的不是别人，正是湯姆。
頓時，她感到臉又熱了起來——好奇像熱乎乎的毯子蹭着臉一樣，磨蹭她的心，不等回過神，帕薩莉就發現自己在很認真地思考：他聞到了什麼味道，才會一個勁打噴嚏呢？是食物燒糊的味道嗎？他們一起長大，她記得慈善院的廚娘煮壞過很多次土豆和粥，可想不起來湯姆是否因此被熏得打過噴嚏。還是說，他聞到了霍格沃茨廚房的味道？比如前去找吃的時，正碰上小精靈往烤好的羊排上撒胡椒和鹽？
一時間，這個問題仿佛有趣得不得了：即便她忍不住羞恥地暗暗縮起了腳趾，可還是中了什麼魔法似的一個勁想下去。
因此，當米莉安湊過來小聲問“你聞到了什麼”時，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立刻反問。
“噢，家裡的味道，魁地奇的金屬味，龍皮味，還有傑特頭發的味道。”米莉安立即紅着臉悄悄回答，避開身邊的傑特，不讓他聽見，“你呢？”
帕薩莉如實交代，當然略去了湯姆身上的味道。
可米莉安長久地注視着她，湛藍色的眼睛好像一汪透徹能映出一切的湖水——随後，她的眼睛閃了一下，臉更紅了，邊了然地微笑起來，邊迅速向他們背後撇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