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了,我就說兩句話。”她的沉默讓對方更着急了。隻見一扇隔門被從裡推開,一個比她略高的身影站在那裡,長袍的院徽被隐去了,兜帽也拉得低低的,隻露出半張戴着面具的臉。
帕薩莉捏緊了魔杖,警惕地眯起眼問,“你是誰?想做什麼?”
對方似乎也有些緊張,但任憑被魔杖指着,然後下定決心般吸了口氣說,“我一直都知道你心腸很好。而且裡德爾也很重視你……”
這話讓人很不得勁,但帕薩莉沒表現出來,仍舉着魔杖一動不動,打斷了對方的鋪墊,又問了一遍:“你是誰?找我做什麼?”
對方一愣,顯然有些不習慣,但并沒有糾結,隻用了幾秒就适應了開門見山的說話模式:“我是來求你的。”
帕薩莉舉着魔杖的手沒有放下,越發疑惑地擡起了眉毛。
“我不知道你對斯萊特林的科林-麥克尼爾是否有印象?”對方問,語氣中透露出一絲讨好。
帕薩莉稍微想了一下,點了點頭,同時内心更戒備了——沒想到這個人居然都注意到她記不全所有同級同學的名字。
但對方顯然為她的回應舒了口氣,繼而用鄭重的口吻說:“他遭到了欺淩。”
“欺淩”這個字眼讓帕薩莉的手忍不住顫抖了一下,但她還是忍住了沒說話。
對方等了一會,見她沒反應,隻好接着說下去:“欺負人的是弗林特,萊斯特蘭奇和勞倫斯,大概還有艾弗裡和馬爾福。方式很隐晦,因此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大概從兩年級開始。明面上,麥克尼爾隻是為他們跑前跑後,做這做那——幫忙保養掃帚,去廚房拿吃的,抄寫筆記,通風報信之類,但暗地裡,他們對他動手,羞辱他,以此取樂。”
“我很抱歉,但我幫不了他。或許你可以向教授匿名舉報。”帕薩莉隐隐料到了對方的來意,無非是讓她去求湯姆出手——考慮到最近湯姆整頓小組紀律的傳聞及其造成的影響,這并不難猜。但她十分不舒服,對方一上來就透露出對她多有了解,讓她有種被人暗中觀察又以此脅迫的感覺。況且從對方的話推斷,這事顯然發生在斯萊特林内部,否則單憑這麼隐蔽的方式,外人肯定不會注意到。這很不好解決。而她既不想管别院的閑事,也不想給湯姆找麻煩——他事情已經夠多的了。
“斯拉格霍恩教授不會管的,”對方有些着急地說:“你跟裡德爾是好朋友,他最近又在整頓紀律,如果得知這件事,一定會管的——如果能解決,尊敬他的人會更多。”
“但那跟我又有什麼關系呢?”帕薩莉不為所動,“先不談這是斯萊特林内部的事情,你為什麼要來找我呢?既然笃定湯姆能解決這件事,為什麼不直接去找他?”
對方似乎被問住了,過了好幾秒才幹巴巴地又說了一遍:“如你所見,我不方便暴露身份。”
帕薩莉瞪着對方,開始思考,同時覺得不安和不快在胸口/交織翻滾:對方顯然注意觀察她很久了,不然也不會注意到她記不全同年級同學名字這種小事以及她和湯姆關系很近。但問題是,眼前這名女生到底看出來多少呢?在她眼中,他們僅是普通的好朋友,還是更親密的關系?
想了一會,她發動了反攻,“那你要失望了,正如你所說,我跟湯姆是好朋友,因此不可能為了一個不明身份的人的一面之詞對他說同院同學的壞話。”說完,她舉着魔杖,用另一隻空着的手旋轉盥洗室的門把手,卻發現把手被上了鎖。
就在她猶豫是否要先制服眼前這個人,再對付門鎖時,對方讓了步,“……好吧。我可以讓你知道我是誰,但請你務必保密并幫幫麥克尼爾。”
說完,面前的人歎息了一聲,先是放下兜帽,露出一頭金色的長發,随後摘下了面具。
帕薩莉瞪大了眼:居然是格麗澤爾-格林格拉斯。
但此時,這位斯萊特林女生臉上一慣的熱情和得體顯得有些勉強,渾身透出些許疲憊和心煩。
一時沒人說話。
或許是因為暴露在她詫異的目光下太過尴尬,這位斯萊特林難為情地避開了目光。隻見她側過身體,慢慢拿出魔杖,指了一下自己的嗓子,将聲音恢複正常,才接着低聲說:“裡德爾現在很受歡迎,不論他是否主動結識,任何不屬于他那個圈子的人貿然靠近都會引起注意——我跟他其實并不熟,沒法自己去找他。那天在對角巷,我隻是被哥哥叫去作陪。哥哥說,如果我不去,到場的女生就隻有你一個,你會感到不自在……而你也看到了,我不能讓人知道我在幫助一個混血。”
帕薩莉沒接話——因為不信眼前的女生。對方沒完全說實話。
格麗澤爾-格林格拉斯的哥哥和湯姆顯然保持着很近的合作關系,她還幫忙将哥哥許諾出借的書帶給了湯姆,讓對方轉交到她手裡。如果真想避免大家懷疑她接近湯姆别有目的,那完全可以把東西直接給她,而不是通過湯姆。這個理由太蹩腳了。
“我還是不明白。你就不害怕我把你的身份和所作所為說出去嗎?”想到這裡,她不動聲色地問。
“你不會的。”格麗澤爾-格林格拉斯勉強笑了一下,卻沒有再辯解。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相信我。但我并不想管閑事。”見對方不打算說實話,她一下失去了耐心,漠然地說,就要揮動魔杖解開門鎖。
“好吧,我隻是覺得我們都是女生,更方便溝通……”
她還在說謊。
“很抱歉,我沒有能力幫你。”帕薩莉搖了搖頭,輕輕一揮魔杖,打開了門鎖。
然而,格麗澤爾突然撲上來,趁她沒反應過來,一手按住門,一手抓住她握在手裡的魔杖,從她手裡使勁抽了過去。
帕薩莉心一沉,但沒有失去冷靜,隻是冷冷看着對方——從進入這間盥洗室到現在,已經過了去十分鐘,再有五分鐘就又該上課了,哪怕教授沒有注意,米莉安和阿爾法德也一定會找過來。因此,格麗澤爾-格林格拉斯并不能困住她多久。
“……對不起,”對方的臉上閃過愧疚,随即被更濃重的疲憊和心焦取代,“我隻是希望你别走……”
帕薩莉無動于衷,依舊沒說話。
“好吧,我可以告訴你,”明明奪走了她的魔杖,格麗澤爾-格林格拉斯卻顯得更頹敗了,“但求你一定保密。我不能……不能讓人知道。”
“我在跟科林交往。”
帕薩莉有些驚訝,一時間忘記了維持漠然的臉色——難怪她一直吞吞吐吐不肯透露實情。出身保守的純血家族,不論男女都不被允許跟混血或者麻瓜家庭出身的巫師交往。比如艾弗裡家就是這樣。
“他是個很善良的傻瓜,根本就不适合在斯萊特林呆着……他不讓我跟任何人說,還反過來安慰我,說還有兩年就畢業了。可他的精神狀态糟透了。
前天晚上快宵禁,他還跑出去給他們幾個拿夜宵——看在梅林份上,他們完全可以提前跟家養小精靈說一聲,讓它們把吃的東西送到宿舍,或者回來的途中順道去一趟廚房,可他們就是故意折騰他……我提醒他已經臨近宵禁,别去了。但他不聽,硬要出去,結果被扣了十二分。昨天早上大家發現斯萊特林的寶石又掉下去一大截,就打聽到底發生了什麼。結果馬爾福就假借寬慰他,趁機把這件事在早餐桌上說了出來。得知緣由後,大家對他的态度自然都不好了。昨天晚上,他給他們送完夜宵後沒多久,就被發現中了毒,在床上疼得直打滾。等同宿舍的人把他送去校醫,他卻堅稱是自己吃錯了藥。早上奧平頓夫人本來都要求他乖乖躺在醫療翼,可他還是在這節課開始前溜了過來……他就是這樣,不願意落下課。
我今天一早悄悄去看他了。他的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卻還笑着安慰我,說沒事了。但我能感覺到,他快要崩潰了。”她的聲音開始顫抖,慢慢帶上了哭腔。
“我幫不了他——甚至無法保證畢業後還能跟他在一起。父母和哥哥似乎已經在幫我找對象了……”
說着說着,她徹底失去了所有體面,像個無助的普通女孩一樣來回抹眼淚,聲音裡透着害怕和痛苦——看樣子似乎也從沒機會盡情向什麼人吐露過心事。
“我真的沒辦法了。裡德爾和哥哥關系好,而且心思缜密,我壓根不敢冒險告訴他。萬一他看出點什麼,告訴哥哥怎麼辦?
我本來也不想找你的。但……我觀察了你很久。你是個好人。我好幾次見到你在走廊裡趕走欺負低年級的人……你嘴也很緊,從沒見你議論過别人。”她說着,擡起頭望向帕薩莉,勉強又挂起一個讨好的笑容,讓後者十分不忍心。
可如果這起欺淩事件是真的,牽扯的老牌純血家族同學這麼多,連斯拉格霍恩教授都覺得難以處理,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更别說湯姆了。
“對不起,我想我幫不了你。”想到這裡,她狠下心說。
格麗澤爾-格林格拉斯的臉色随着她這句話變得灰敗,不再說懇求的話了,隻是絕望地不停掉眼淚,連她上前拿回自己的魔杖都不再阻止。
帕薩莉趕在上課前回到了教室。
米莉安有些奇怪她為什麼這麼久才回來,但也隻随意問了一句,就轉頭同阿爾法德繼續讨論魁地奇了。
又過了一會,格麗澤爾-格林格拉斯回來了——她完全恢複了正常,一點也看不出剛才滿臉淚水、焦慮絕望的痕迹,既沒有朝帕薩莉所在的方向看一眼,也沒有向科林-麥克尼爾的方向瞥一下,顯得神色如常,一落座就立刻跟平時要好的朋友說說笑笑起來。
帕薩莉覺得十分不好受,接着又瞥向跟馬爾福他們坐在一起聊天的科林-麥克尼爾。但這位男生的狀态卻讓人疑窦叢生——他興緻勃勃、喋喋不休的樣子讓人不禁懷疑剛才格麗澤爾-格林格拉斯說的一切是否真實。
不過接下來,她也開始不由自主在吃飯和課間看向科林-麥克尼爾,馬爾福,萊斯特蘭奇等人。
經過觀察,她發現事實跟格麗澤爾-格林格拉斯說的某些地方吻合——比如麥克尼爾的确是經常跑腿的那個。此外,她還發現,他說話時,圈子裡任何一個人都能随意打斷。而且弗林特,萊斯特蘭奇和艾弗裡不時會從後面拍他一下,聲音不重,但他總會伸手去揉一下、或者撓一下後背。再有就是,雖然所有人都笑嘻嘻的,可不知是不是格麗澤爾-格林格拉斯那些話的緣故,她總覺得他們之間的氣氛确實有點怪。
又過了一段時間,直到魁地奇賽季來臨前一周的一天晚上,她才确信,格麗澤爾-格林格拉斯的話很有可能是事實。
這天臨近宵禁,她從周刊社團回來,恰好肚子有點餓,便去廚房找吃的,一轉彎正被麥克尼爾撞倒在地。
“哎呦!對不起!你不要緊吧?”麥克尼爾手裡的東西撒了一地,但立刻過來扶她。
“沒事,”帕薩莉咕哝了一句,一擡眼見是他,再垂下視線,又剛好瞥見他彎身時領子下隐約露出的一塊青紫色淤痕。而且,在她的手搭上手臂時,他不自覺地縮了一下,很像被人碰到了傷處時會有的反應。
“對不起,我走路太冒失了,”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見她站穩後,立刻把手收了回去,随即伸出魔杖清理掉地上散落的食物。
之後,他并沒離開,而是返身回去,邊重新打開廚房門邊回頭問:“你也進來拿吃的嗎?”
帕薩莉點點頭,趕緊走過去并謝謝他撐着門。
她知道自己不該多管别的學院的閑事,也不該随便給湯姆找麻煩,可一躺到床上,腦子卻不由自主想起這件事。
麥克尼爾是名混血,格林格拉斯是維護他的純血統,湯姆跟這兩個人都沒太多交集。這兩人對于他來說也顯得無關緊要——雖然他貌似接受了她的說法,會考慮重視混血和麻瓜巫師,但那也是以後的事。況且目前看來,受欺負的麥克尼爾并不能為他帶來什麼人脈和好處;而格林格拉斯的哥哥已經跟湯姆建立的合作關系,似乎妹妹這邊也沒那麼重要。
但仔細想一想,若能借此震懾住欺侮麥克尼爾的弗林特,萊斯特蘭奇,馬爾福以及艾弗裡,對湯姆以後的發展也不乏益處——已經支持他的純血家族出身同學(比如威夫特,羅爾,卡羅等)可能會因此更敬畏他,畢業後繼續跟随他的可能性也會因此大大增加。至于其他對此持觀望态度的同學(尤其本人身份是繼任者的那些),其家族也會在以後對他客氣一些。
何況格麗澤爾-格林格拉斯冒險把這件事透露給她,也相當于将把柄放到了她手裡。雖然帕薩莉仍懷疑對方沒直接去求湯姆的真實緣由并不完全是懼怕哥哥和父母,但不論如何,她以後仍能将這個把柄交給湯姆——當然,前提是格林格拉斯家做出了對他不利的事。
這樣一來,湯姆有幫忙的理由,格林格拉斯和麥克尼爾的問題也能得到解決。
至于湯姆能否把這件事辦得漂亮,她一點也不擔心。
就這樣,反複思考了多遍,确認這件事相當有利可圖,她才告訴了湯姆,不過略去了格林格拉斯告密的部分,隻說有人找上了她。
他聽得很認真,可等她說完,卻會意地笑了,輕聲問:“所以,我想你一定也準備了很多理由來說服我幫忙吧?”
被猜中了打算,她感覺臉火燒火燎的,瞪了他一眼。
“但你不用這麼費盡心思,理想主義者,這次我們殊途同歸。”他抿嘴笑了,眼睛裡閃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