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因為我才這樣的。

還得忍受長時間的疼痛折磨。

我們在沃爾慈善院一起呆了兩年多，盡管大多數時候并不令人愉快，但他一直陪伴在我身邊，是周圍唯一從始至終都願意接近我的人。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雖然很勉強，但湯姆也可以算是親人一樣的存在了，就像慈善院的瑪莎她們常說的那樣，“你們都是彼此的兄弟姐妹”。

雖然瑪莎說這話的時候通常是為了阻止一場争吵和打架，但這種說法也有那麼一丁點道理的，是不是？

況且，記錄大戰的舊報道和回憶錄中也提到過很多彼此沒有血緣關系、但因為陪伴而主動把彼此當做親人的例子，是吧？

這樣看來，湯姆，嗯，也能說像是我的弟弟一樣，對不對？

那麼，如果作為姐姐，我給他檢查一下，也是說得過去的，是吧？

這是事急從權，對吧？

而且湯姆自己也是這樣要求的，不是嗎？

帕薩莉深吸了一口氣，想道，而且，盡管湯姆已經比我高了一個頭――但确實，如果按照媽媽給的出生證明上的日期來算，我還比湯姆大兩個多月。

他就是我的弟弟。她堅定地告訴自己，這種情況下，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但她還是最後确認了一眼其他人都在各自病床的簾子後面，才迅速地拉上了湯姆病床周圍的簾子。

一旦說服自己，事情就變得容易很多。

她扶着湯姆站直，然後飛快幫他把外面的長袍脫下來，之後是裡面的外套，馬甲，襯衣和背心。

湯姆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冷得像冰一樣，上面的疹子都變成了淺粉色。

這是藥效的緣故。

可他仍然在因為疼痛不停地出冷汗。

帕薩莉見狀趕忙揮動魔杖，給他施了一個幹燥咒以防感冒。

之後，她才開始檢查湯姆上身。

隻見他肩胛骨上和肚臍周圍分别有一個青紫色的鼓包。

其他地方除了紅疹子外，沒别的問題。

帕薩莉記住這兩個患處的位置，便幫他把上衣穿好，再把他的褲子脫下來。

這期間，她努力不去想湯姆穿的這條淺藍色的寬松内/褲1看上去比她的要可愛，而是集中注意力飛速檢查了一遍他的腿。

隻見除了左邊膝蓋上有一個青紫色的鼓包外，一切都好。

然後，帕薩莉抿了下嘴，拽住那條可愛的四角褲兩邊，把它一路拉到了膝蓋彎。

她盡量迅速又仔細地觀察了一下，再飛快幫他把褲子穿好。

做這些時，她還分神冷靜又慶幸地想，幸虧内褲覆蓋的地方一切都好。

否則她都替湯姆感到羞恥――簡直沒法想象，如果這裡有青紫色的腫包，一會等奧平頓夫人來處理那會是什麼情形。

更何況，帕薩莉毫不懷疑，如果那種情況發生了，從醫療翼走出去後，湯姆會付出一切代價殺了她，然後毀屍滅迹。

畢竟他這番受罪全都歸咎于她――雖然并不是她的錯，但帕薩莉毫不懷疑湯姆會這麼做。

噢，更有可能的是，他會找出那個沒有綁好藤酸草的家夥，然後把那個人和她綁在一塊兒殺掉。

但好在這些都不可能發生了。

帕薩莉一邊在腦中轉過這些思緒，一邊幫他把衣服整理好，然後以一種平靜而溫和的語氣――這很重要，她決不能露出任何嘲笑、憐憫或者不自在之類的情緒，那隻會越發激怒他，使事情節外生枝變得更糟――告訴四肢僵硬、連腰都彎不下去、面部扭曲陰沉到極點的湯姆：“你的肚臍旁邊，右邊肩胛骨以及左膝蓋上各有一個，等一下把衣服掀起來一點讓奧平頓夫人拔刺就行。”

可盡管已經這麼狼狽了，湯姆卻依舊抽出了一絲精力兇狠地緊盯了她許久。

跟以往一樣，他許久不說話。

射向帕薩莉的目光跟與她第一次見面時的很像――是那種戒備的、恫吓的目光。

或許還帶着狼狽和屈辱，但她不得而知，僅能憑借對他的了解模糊地猜測。

這讓她對他更加愧疚而不是恐懼了。

所以，這回帕薩莉沒被湯姆吓到。

她不再需要做出某種特定的面部表情，而是頭一次發自内心心平氣和、十分坦然地跟他對視。

興許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别讓任何愧疚或者同情的意味從目光裡流露出去。

因為盡管此時并不懼怕湯姆，她也不想激怒他。

這種對視大約持續了半分鐘左右，湯姆終于很輕地點了一下頭，沒好氣地叫她：“滾出去。”

帕薩莉依舊心平氣和地照做了。

直到坐在簾子外的凳子上，她才驚訝又高興地後知後覺，發現自己不僅居然心裡一片平靜，沒有對湯姆剛剛恐吓産生一點懼怕，好像也不大擔憂和畏懼他的報複了――雖然就剛才的反應來看，他報複的可能性并不大――但這真奇妙。

因為自從進入沃爾慈善院以來，她對湯姆的感情隻有在最初的一段時間裡是同情，後來大多情況下都被懼怕、不安和憤怒替代。

對湯姆的同情和愧疚時隔這麼久再度歸來，讓帕薩莉再度有了一種自信的掌控感――似乎她不再從某種程度上被湯姆壓制了。

可這是為什麼呢？

僅僅是因為她給他檢查了身體？

好像又不是。

又等了一陣，沒等帕薩莉完全想明白，奧平頓夫人過來了。

帕薩莉便停止這些思考，主動起身上前禮貌地告訴她：“湯姆身上有三處需要拔刺的地方，肚臍旁邊，右邊的肩胛骨上，以及左邊膝蓋上。”

奧平頓夫人看上去有些驚訝。

但她不到一秒就恢複了鎮定，然後對帕薩莉露出一個稍縱即逝的贊許微笑：“我知道了，你做的不錯。”

帕薩莉捕捉到了這個笑容，高興地抿了抿嘴角，對湯姆的愧疚之心也消散了不少。

而且，她也感覺更輕松了一些――畢竟愧疚意味着她欠湯姆人情。

而湯姆的人情，帕薩莉認為，能不欠就别欠，欠了也最好快點還清。

奧平頓夫人省卻了檢查這一過程，手腳就快了很多，沒一會就幫湯姆拔完了刺，并囑咐他：“好好休息，覺得緩過勁你就能離開了。”

然而，幾乎是她一離開，湯姆就掀開簾子從床上下來了。

他陰着臉快步出了醫療翼，沒給帕薩莉一個眼神。

那邊，威夫特也緩過來了，正在阿爾法德的攙扶下下床來。

他們看見了帕薩莉，便過來打招呼。

阿爾法德還低聲告訴她：“等聖誕節回家，我去艾弗裡家作客就能抽空看一眼他家的家譜了，到時候幫你看看你要找的人在不在上面。”

帕薩莉感激地點點頭。

她知道這事不好直接去問帕裡特利-艾弗裡，阿爾法德的這種做法再好不過了。

“謝謝你，阿爾法德。以後有什麼能幫上忙的地方，你也盡管開口。”帕薩莉真誠地說，一邊還不忘看前面一眼，确認湯姆已經消失在了視線裡，便幫阿爾法德一同扶着威夫特。

此時，剛剛跑出去的斯萊特林女生也回來了，身後幾步遠跟着一個男生。

“謝天謝地你來了！”

他們三個從醫療翼出來的時候，帕薩莉聽見裡面一個虛弱的聲音高興地說。

帕薩莉由衷為那個男生感到高興。

也由衷高興地再一次驗證自己的觀察是正确的：并不是所有的斯萊特林都是那樣狡猾奸詐且不知回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