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手一想到這句話,就禁不住地心髒亂跳,一個他認為可能已經死去的人,竟然還活着,他強行冷靜下來,仔細咂摸着川上葵最後的話。
他絞盡腦汁思索川上葵給出的一切都信息,話語,字眼,語音語調,表情,當時的情況,想要找到一切線索。
活下去,是叫他活下去,為什麼先對他開槍,又叫他活下去。
假如讓他活下去才是川上葵真正的目的,她開槍又是為了什麼。
“坂手先生?”織田的聲音将他帶回現實。
坂手結結巴巴地回答道:“欸......啊,頭有點暈暈乎乎的,警官先生,能讓我緩一下嗎?”
“我不是警官,我叫織田,是一名港口黑手黨。”織田作之助糾正他。
“欸——”坂手驚呼出聲。
話音未落,病房門被人推開,太宰和貴峰走了進來。
“織田作,辛苦你了,下面交給我吧。”太宰先聲奪人。
太宰關上門,此時門内隻有坂手、貴峰、太宰三人,他慢條斯理地坐在病床邊,語氣好似閑聊一樣:“坂手先生,初次見面。”
太宰上下打量了坂手:“看來你吃了不小的教訓。你應該明白現在的情況,你隻有兩條路可走,說出真相,或者死。”
坂手勉強穩住心神,沉默着盯着被褥,決定相信川上葵最後的話,于是顫着聲音提出了自己的條件:“我可以說出真相,但我要見到貴峰智江。”
不遠處的貴峰渾身抖了一下。
“啊,原來是這樣,聽說你這段時間一直想找機會向港口黑手黨尋仇呢,可為什麼?據我所知,你以前對高崗制藥也沒那麼留戀,很多次都說什麼想退出之類的話,離開後卻又心心念念地想複仇了的原因呢?”
“現在我明白了。”太宰自問自答,“但是,你已經見到他了啊。”
坂手一臉困惑,而貴峰智江對此卻置若罔聞,他沉默得就像自己不是話題的主角。
“你知道高崗制藥的人體異能研究吧?”太宰冷漠地說,“貴峰智江給自己注射了研究藥物。”
“那,那他怎麼樣?”坂手知道實驗藥物的可怕之處,他顫抖着聲音,越發控制不住自己腦海裡那些糟糕的聯想。
太宰看向貴峰智江,又轉向坂手:“你已經見到了,現在,告訴我川上的事情,你們可以慢慢叙舊。”
坂手看着摘下帽子圍巾口罩,露出非人的可怖面容的怪物:“你,你......”
貴峰智江靜靜伫立,像一尊銅像,鏽蝕的、殘缺的銅像。
怪物緩緩點了頭。
病房慘白的燈光落在坂手臉上,他失血過多的面龐呈現一種恐怖的質感,好似被光削下了皮肉。
一個不知名生物,告訴他他是貴峰智江,他就是了嗎?萬一是太宰找人冒充的呢?
他憑什麼相信。
可,他見到怪物的眼神時,即使理智覺得這一切都是胡扯,心底卻……像有個聲音告訴他,這就是答案。
為什麼?
真實,為何如此虛幻?
坂手眨了眨眼睛,他覺得有些眼花,好似看到了另一個時間裡的景象。
陰暗的地下,極力屏住的呼吸,血液蜿蜒流淌,像潺潺的黑色石油,黏稠的惡心感就像罪惡擁抱住他。
坂手一動不動。
“我……告訴你。”
終于,坂手吸了口氣,将那天下午的經曆一一交代。
——
“港口黑手黨查過來了。”貝爾摩德将安室透叫遠後告訴他。
“這裡太明顯,我們轉移位置,離開橫濱。”安室透說。
“琴酒和伏特加就在東京,我已經叫他們來接應。隻要離開橫濱,港口黑手黨就不足為慮。波本,你問出多少了?”
“她的嘴很硬,隻扒出她的以前的身份經曆,實驗資料她咬的死緊。”
“這是我們目前僅有的線索和籌碼,盡量把人帶走,帶回組織。”貝爾摩德說。
“此地黑手黨作風狠辣,唯利是圖,比起營救,我傾向認為那些來找她的人是來滅口的,後路一斷,她隻能交代。”安室透說。
貝爾摩德颔首。
她架着川上葵坐在車後座,安室坐在駕駛位。
川上葵又累又餓,疲憊到沒有說話的力氣,傷口隻被簡單處理過,幾乎是靠在貝爾摩德身上才能坐住。
貝爾摩德沒介意,當然,川上葵也不客氣。
淺淺細細的香味從貝爾摩德身上飄來,遊蕩進川上葵的鼻息。
真是個優雅的女人。
她默默記下這種香氣。
看着眼下的處境,顯然安室他們計劃轉移:“你們要把我帶去哪裡?”
她慢慢地說,聲音微弱而沙啞。
“小甜心,沒力氣就别說話了。”貝爾摩德的聲音蜜得滴油。她顯然識破了川上葵的意圖。
川上葵微擡嘴角,笑得很敷衍:“要不你換回女聲,這樣……有種流氓的感覺。”
“真是不解風情。”貝爾摩德似惱非惱地說。
安室透一踩油門,車子飛了出去,中斷了這場無厘頭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