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點三十分。
貴峰智江趕到醫院時,已經算是第二天。
織田作之助告訴他,自己借口是那受傷者的朋友,混了進來,那人還在昏迷中,而他的病房在十一層最東面。
織田聽到貴峰智江關于這人身份的猜測,于是拍了張照片叫他辨認。
貴峰窩在牆角,周圍一片黑暗,唯有屏幕上盈盈的光映在貴峰智江臉上。
是他。
貴峰智江隔了好久才回複。
織田坐在病床邊的陪護椅上,他看了病床上那個昏迷的青年一眼,低頭打字。
你身形太明顯,病房晚上又很難随便出入,你混不進來,我在這裡幫你照應他。
織田将信息發送給貴峰智江。
貴峰智江沒有立刻回複。
織田繼續發信息。
川上葵今天失蹤,而這人又是今天這個片區唯一的槍擊案受害者。你認識他,也認識川上葵,這恐怕不是一個巧合。
你有想到什麼嗎?
關于這人你了解多少?
貴峰智江靜悄悄地站在醫院外,吹着午夜的寒風,盯着十一層朦胧的燈光。
如果問這個問題的是川上葵或太宰治,他大概會覺得這是在威脅他,暗示拿坂手當人質,如果他不說實話就對坂手出手之類……
但這話的織田作之助說的,所以格外真誠。
既然坂手已經牽扯進來,而自己也決定暫時效忠港口黑手黨,那還是實話實說比較好,織田作之助在那裡,坂手的安全是有保證的。
貴峰智江一五一十地說明了自己與坂手的關系,介紹了坂手的身份信息,還有最後那天他在高崗制藥經曆的事情。
貴峰智江叙述完,邏輯也捋清了。
坂手有綁架川上葵的嫌疑,動機是為高崗制藥的事複仇。
貴峰智江有些慌,發消息給織田:
雖然他确實有嫌疑,但他隻是個普通人,沒有綁架川上葵的能力,而且他現在還在病床上。
織田沉吟片刻,又看了一旁病床上的坂手一眼:有第三方。
最可能的情況是,第三方聯系上坂手,然後襲擊綁架川上葵,後來有什麼變故,坂手被留下了,川上葵被帶走了。
貴峰智江緩了口氣,聯想起那個手機裡的發現,思路也逐漸明晰。
貴峰智江:槍擊現場牆後發現了坂手的手機,屏幕壞了但功能還正常。裡面最後的通話記錄在下午三點,也就是案發時間,打給了一個叫安室透的男人,古怪的是電話接通後,隻有2秒就主動挂斷了。這個人可能就是那個第三方。
織田:我把這個信息報給太宰,他已經得到森先生的允許尋找川上葵的下落。坂手先生還在昏迷,醫生說明天早上應該就能醒了,醫院早上人多,你正好可以混進來。
貴峰智江手指一頓,下意識就想阻止織田将消息告知太宰,因為,以太宰的性格,坂手肯定要遭罪了。
但他阻止不了,織田是個好人,但不是濫好人。
他咬牙問:明天太宰會到醫院嗎?
織田很快回複:會,明天早上。
織田:你可以和他一起過來。
貴峰智江:也好。
這樣無論真相如何,他還能幫襯着坂手一些。畢竟,他們曾經有着共同的經曆和心情。
所以貴峰智江清楚地知道,高崗制藥的事情,無論對他,還是對坂手而言,都是一道難以邁過的坎。
——
翌日。
坂手嗅到了消毒水混雜藥物的氣味,後知後覺地,他感到身體非常沉重,渾身鈍鈍的痛,他努力擡起自己的胳膊。
“你醒了。”
坂手側過頭,一個紅頭發男人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手裡捧着一本書,看着很溫和無害。
“坂手涼平先生是嗎?”
坂手下意識點了頭。
“我叫織田作之助。”他阖上書,放在床頭櫃上,然後将雙手自然地放在大腿上,側過身正對着坂手自我介紹。
随後他低頭按了幾下手機,複又擡頭:“感覺怎麼樣?頭腦清醒嗎?”
坂手注意到這個人個子很高,身形有力,聯想起自己之前被川上葵槍擊後,糊裡糊塗地裝昏然後真的昏了的事,他心底有了猜測。
是被槍聲吸引來的警察啊。
他思考了一下,在警察面前,直接把鍋全甩給黑手黨川上和不明人員安室透比較好,應該聲稱自己是個無辜路人。
他本想裝模作樣地捂着腦袋,結果忽然一痛,發現自己的擡不動的手臂上裹着厚厚的繃帶。
坂手反應過來——該死的黑手黨,下手也忒狠。
“勉強吧,還行。”他回答了織田的話。
“你還記得昨天下午的事嗎?”織田問。
坂手點頭。
腦海裡又浮過那最後的畫面,一隻血淋淋的手拂過他的眼睛。
“活下去,貴峰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