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次嘛,你是我的寵物,必須聽我的話,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不可以質疑,不可以猶豫,别人的話就随意啦。”太宰治說。
嗯……意料之中的要求。
“最後……别忘了你的承諾,保持忠誠,否則會死得很慘的。”太宰治道。
“先就這些吧,小葵。”太宰治笑了笑。
川上葵看着太宰治那張漂亮得像個小惡魔的臉。
她的聲音很低:“知道了。”
“叫我太宰大人。”太宰治說。
“太宰大人。”
“洗漱一下,兩個小時後我帶你去個地方。”
太宰治離開了。
川上葵松了口氣。
額角的燙傷還是火辣辣的疼,她跑到衛生間的鏡子前面,看見額角的燎泡,她不敢動,正想換上新衣去洗澡,卻看見衣服堆上一盒燙傷膏。
她抹了一點輕輕塗在額角,有些開心,自己得到了很好的看顧,但傷口還是很疼的。受傷就是這樣,疼痛是難免的,但無論有多麼疼,疼着疼着就習慣了。
這張床太舒服了,她太累了,不知不覺忘了時間,睡着了。
她一會兒看到父親在罵她,酒瓶子砸到她的頭,一會兒母親抱着她,輕拍她的背哄她,一會兒父親掐着她的胳膊逼她哭出眼淚,做出一副可憐樣兒求人施舍,最後是父親死前,猶豫着指向她的那一根顫抖的手指。
川上葵難得的夢見了很多從前的事,也許是這段記憶想跟她做個告别。
她很冷靜,也很清楚,她一直等待的那場死亡已經降臨,她的命運在今天完成了一次千載難逢的逆轉,盡管不知前方是好是壞。
也許說出來别人不信,她确實自認算是個幸運的孩子。
不是每個人都能在這個世界幸存。
“啊!”
額角忽然很痛,她被痛醒了。
“呀呀,小葵睡過頭了哦。”
眼前一張放大的臉,耳畔極近處傳來少年調笑的聲音。
川上葵被吓得魂飛魄散,渾身一縮。
少年将伸出的手縮回。
川上葵:“太……太宰大人……”
他怎麼在這裡!
川上葵盡管心裡萬分不滿,但還是忍住了反駁的欲望。
太宰治卻看出來了,他輕輕松松地點破:“你是寵物,你的房間我自然可以随便進出。”
川上葵讷讷不言。
“給你五分鐘。”太宰治起身,黑色過長大衣的衣擺抖動了一下,他轉身,推門離開。
川上葵愣了半秒,麻利地起身穿衣,火急火燎地推開門。
“嗯……三分鐘,加上你睡過頭的三分鐘,六分鐘,那就六個人。”太宰治嘴裡說着奇怪的話。
川上葵聽得雲裡霧裡,但心裡忐忑不安,隐約覺得不是什麼好事。
太宰治溫柔地笑了笑,伸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小葵,不用擔心哦。”
川上葵更緊張了。
太宰治不是一個人出來的,身邊還跟了幾個手下,他領着人四處逛,似乎在挑選什麼,最後,他站在□□大樓門口的台階上。
“就這裡吧,”他說,“把人帶過來。”
川上葵滿腹疑惑,猶豫着問:“您……打算做什麼?”
太宰治道:“雖然你是個寵物,但也是港口黑手黨的一員,有些東西是必須要學的。”
學什麼?
川上葵隐隐有不詳的預感。
數十個黑衣人押着一二三……共七個衣衫褴褛血迹斑斑的人走過來。
川上葵看了太宰治一眼,眼裡明擺着:這是什麼意思?
太宰治随手指了一個黑衣人:“你給她做個示範。”
川上葵瞪大雙眼看着太宰。
太宰治走近,他比川上葵高上一些,一伸手剛好将左手搭在川上葵肩上,他沒用什麼力氣,川上葵卻感到肩上萬鈞的壓力。
“認真看。”他說。
川上葵打着顫盯着那黑衣人。
黑衣人娴熟地将囚犯的頭按在台階上,囚犯渾身血迹斑斑,受過刑,本該沒什麼力氣了。
也許是因為生命即将結束,不知怎的橫生一股氣力,就像案闆上魚那臨終的一躍,險些掙脫,但被卸了四肢關節的他就像蟲子一樣,可笑而可悲地扭動着幾乎爛成泥的身體,然後被按回台階。
川上葵這個角度看得很清楚,黑衣人扣住那囚犯的下颌迫使他張開嘴,咬住台階。黑衣人起身,吸了一口氣,擡腳……
“咔……呃呃!呃!呃!”
川上葵瞳孔驟縮,嘴唇無意識地輕顫,左腳向後邁了一小步。
肩上的那隻手按住了她,力氣不算大,但她不敢動了。
黑衣人踢了那囚犯的後腦,囚犯的下颌骨與台階擠壓,已然碎裂,哪怕是求饒叫痛,也發不出正常的音色。
黑衣人将那囚犯翻了個身,囚犯臉上血肉模糊。台階上殷紅的血液和着碎裂的牙齒。
黑衣人拉開手槍的保險拴。
“砰!砰!砰!”
三槍正中胸口。
太宰治的聲音緩緩響起:“他刺殺森首領,背叛了港口黑手黨,這是叛徒應受的懲罰。”
川上葵怔怔地盯着地上的屍體。
下馬威嗎?
太宰治往川上葵手裡塞了一把槍:“剩下的人你來處理。”
不,也是投名狀。
殺了人,就再也回不去了。
川上葵顫抖的握住槍柄,握住,不要讓它掉下來。
太宰治的鸢色眼眸平靜地停在她身上。
黑衣人們也安靜地看着她。
川上葵想起小時候聽人說過,黑手黨對叛徒極其殘忍。
握緊,不要松手。
這是你的投名狀,如果你沒能完成,必死無疑。
不要松手。
冰冷的槍身變得被體溫浸得溫熱,上面還有薄薄的汗水。
她一步步走向第二個囚犯,四肢僵硬,走路姿勢奇怪,褲腿裡像灌了水泥。
她兩手攥緊槍,緩緩舉起。
“小葵。”太宰治叫住她。
她猛地回頭,驚出一身冷汗。
“你要按剛才教你的,處理叛徒的方式,一步不能少。”太宰治說。
他平靜地站在一邊,等待着川上葵最終的選擇。
川上葵看着這個少年:
是魔鬼吧?
川上葵拽住囚犯血迹斑斑的衣袖,艱難地拖動囚犯。
“你去幫她。”太宰治對一個黑衣人說。
那人利落的把囚犯拖過去,揭開封口的膠帶,用一樣的方法迫使他咬住台階。
川上葵再次看了太宰一眼,對上他的眼睛,川上葵說不出那是什麼神情。
惡意的?幸災樂禍的?
都不是。
而是就像一潭死水,深沉而悲憫。
她走到囚犯身側,一切又回到剛才的樣子,所有人都看着她。
踢啊。
她咬牙。
她閉眼一踢。
踢空了,還差點跌倒。
沒有人笑。
“繼續。”太宰治說。
她用力一踢。
提到實處,那人痛呼一聲:“呃!給呃痛快……”
川上葵對太宰道:“我力氣可能不夠。”
太宰看了她幾秒,也沒有繼續刁難:“那你負責開槍。”
黑衣人替川上葵完成了必備的一踢。
“呃!”
是人類痛苦的悲鳴。
她看着囚犯血肉模糊的臉上滑下淚水,心髒砰砰跳動,害怕,也緊張,還有種物傷其類的感覺。
将來的某一天,我也會這樣痛苦地死去嗎?
殺死别人時,就要有被殺死的覺悟。
她攥緊槍,此時自己能做到隻是幫他快點解脫。
她拉開保險栓,鐵器的滑動聲格外清脆。
扣下扳機不難。
“砰!砰!砰!”
鮮血迸濺,囚犯的胸口被血液浸透,紅色的液體從他的胸口一點點向外侵襲,蔓延,她怔怔地看着地上的血迹。
雖然不準,但人确實死了。
後坐力震得她手掌發麻,她險些被推倒。
莫名其妙的,她覺得這槍也打到了自己,真的很痛。
“砰砰砰!”
又一個。
……
她擊斃六個人。
台階變成了血泊,鮮血一直流到她的腳下,浸濕了她的鞋底。
空氣裡濃重的血腥氣令人作嘔,但她沒有吐出來。
整條胳膊像是廢了,肌肉酸痛,克制不住地大幅度抖動。
她用顫抖的手将槍還給太宰治。
太宰治沒有接,他說:“小葵,這把槍就送給你了。
别忘了你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