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此事,白鶴鳴和胡青羊就是想走也走不成了。二人對視一眼,便随段升平、漁子樵等衆人前往段府詳談。段升平命屬下拿出地形圖,以手指出蘭滄幾個關鍵節點,流利道:“以便利民生為名,他們趁着秋季水量漸枯,在這些地方修建了水壩。原本雨季要五六月份才來,可今年天氣實在是怪得很,冬天下了這麼大的雪,立春之後又是陰雨綿綿。如今正是春耕農忙時節,百姓日夜都在地裡勞作。若是堤壩崩潰,後果不堪設想。”
白鶴鳴拿着茶杯,心下沉吟:“段升平既然如此在意此事,必然是有辦法解決。他是大理國皇帝後人,對大理山形地勢風土人情都比我和青羊了解的多。隻是擔心他處理此事時私心作祟,我和青羊先聽他的主意,若有不妥再便宜行事。”想到這,她隻道:“若有需要我們幫忙的地方,段公子但說無妨。”
說到此,段升平道:“對此事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不要讓那水壩修好。自從知道他們有這主意後,我們便想方設法地阻礙,一邊四處起兵鬧事,以拖慢他們建設的進度,另一邊讓我們内部的奸細盡力傳遞修建水壩是破壞大理風水,有違祖訓。然而蒙古人實在是……我實在沒想到他們會在工期拖延之後還要加征民夫,甚至連十歲小童,花甲老人都不放過。”說到此,他無力道:“我們本是出于一番好心,卻好像讓更多的人因此受了苦。”
白鶴鳴曾經見過元兵在南疆橫征暴斂,強征民夫修築堤壩,此刻段升平一提,她便能将所有事情都串聯在一起。她當時殺的那個官員,大概就是受了上頭的命令修築水壩,百姓苦不堪言,卻又不得不從。
胡青羊先是對段升平印象不佳,此刻見到這個少年郎垂頭喪氣的樣子,也不由得心中一軟。她安慰道:“段公子此言差矣。比起那些知道卻不作為的人,你們已經做的夠多了。恨就該恨這蒙古人武力強橫又絲毫不顧及民生,才會造成如今局面。”
段升平擡頭,道:“胡姑娘說的有理。而且水壩已經建成,再怎麼後悔也都無濟于事了。”他看胡青羊雙目湛湛有神,雖是女子,卻是快意恩仇,毫不扭捏,心下贊歎:這才是大理的子民應該有的樣子。又想道父親臨終前教導自己,既要愛護子民,又要不畏流血,心中又生出些迷茫和不安。
這話白鶴鳴也同意,點頭道:“确實。眼下最最要緊的還是想想看有沒有能用的法子。”俗話說的好,提出問題又不給解決方案的人都是耍流氓。
段升平道:“眼下有兩件大事要做。第一是須得想方設法提醒可能被潰堤波及的百姓,令其盡早至高地安居,其二便是趁着眼下蘭滄河水未到沖破堤壩之時炸毀堤壩。”漁子樵值錢盯了一會兒地圖,這下才道:“可否将河水引去别處?如果地勢允許的話,開挖水渠或許也足以洩洪。這樣也可省去讓下遊已經建房安居的百姓不用遷移。也許他們已經種好了今年的地……”段升平苦笑着搖頭:“若是平常,此計應當是最好的。但這幾日天氣一直下雨,我總是覺得不安,深怕哪一天這堤壩就撐不住了……”
這确實讓人為難。便是在現代,每逢洪澇台風的時候讓人搬家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但百姓不走,他們就沒法心安理得地破壞堤壩。
隻聽漁子樵愧道:“若不是我不顧大局,主公您或許還有更多時間處置此事……”
段升平之前确實這麼想過。他一邊要為蘭滄堤壩之事想個解決法子,另一邊還得處理漁子樵和南宋公主的私情,最近幾乎是焦頭爛額。但他又實在了解自己兄弟的性格,真讓他怪罪,那他也得先自罰一番。若不是他當時怒火攻心,急逼漁子樵在武功和公主之間選一個,漁子樵也不會失去二十多年的内力,如今幾乎與普通人無異。
然而此事不論怎麼說已成定局。若不是顧忌到與南宋王室遺族之間的關系,段升平甚至想過要找個理由暗殺了這個南宋公主,好讓此事終結。
他強壓心中情緒,冷靜道:“往日之事暫且不提。蘭滄江支流衆多,大大小小有近百條。鞑子那邊必有高人指點,他們選了水量最豐的支流漾濞江建了五處堤壩,分别在大理城以北的鳳羽,鄧赕、羅魯城和大理城以北的白崖,趙赕。”
白鶴鳴對山川地勢完全不敏感。沒穿越回古代前,她甚至分不清東南西北。隻是她看着段升平在地圖上将代表堤壩的棋子一個個放下,心裡隐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那感覺朦胧不已,稍縱即逝,她不過出神了一瞬,就聽得段升平繼續道:“也因為這些堤壩離大理城不算太遠,元兵護得也緊,我們之前才沒能阻止他們。但好也就好在離大理城越近,段家聲望便越盛,我想或許可用我段氏百年之威令百姓離開河流可能會泛濫的地區。”
他說起山川地貌時話語流暢,說道最後一句卻顯得沒什麼信心。
哪怕段升平再怎麼以自己出生段家為傲,此刻也是心中一點底都沒有。但此刻不是他露怯的時候,頂着白鶴鳴和胡青羊審視的視線,他道:“我方探子昨日已經将這五處堤壩的情形送到府上,除了白崖、趙赕二處堤壩尚可承受之外,北邊三處堤壩已經出現了崩潰的迹象。最嚴重的莫過于羅魯城。那處堤壩已經有一段于損毀,前日剛沖走數十名農夫。”
白鶴鳴道:“一共是兩件事情,一個是令百姓離開,另一個是破壞堤壩。如何讓百姓離開此事先不說,你打算如何破壞堤壩?”段升平深吸一口氣道:“火藥。”白鶴鳴眉頭一緊:“那堤壩究竟多大?大炮是否可行?若是下雨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