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然這麼說,白鶴鳴卻是想不出有什麼辦法。
紀曉芙畢竟和自己不一樣,她是個徹徹底底的古代人,想都不想就直接反抗家族的訂婚這是肯定不可能的。金鞭紀家也算是家世頗有淵源,能為她定下與武當的親事,想必也是費了好一番心力,對女兒不可能不看重。
看着燈下少女憂慮而迷茫的臉,白鶴鳴隻得在心裡歎了口氣。
不過她的擔憂也隻持續了短短一段時間,因為下一秒,紀曉芙便扭過頭來對她道:“師姐,峨眉山上好多師姊妹都知道了這事情。有不少人因此對我……嗯,她們對我說了很多風涼話,尤其是丁師姐,那段日子她就天天拿這個事情來臊我,當時你又不在……”
聽得這話,白鶴鳴先是一愣,随即啞然一笑。
自己還真是把成年人的煩惱給加到了小孩子身上。
她心想:“曉芙現在才多大啊。要讓一個初中生,還是一個長在女校裡的初中生,思考情愛之事和婚姻嫁娶也确實是強人所難了。等等她長大吧。若是她後頭想法有變,我再給她努力想想辦法便是。想來武當張真人于禮數方面看的比師父淡了許多,到時候若是真有不得已之處,我便代曉芙上武當說明吧。”
“沒事的。”白鶴鳴揉了揉紀曉芙的頭,一把把她抱緊懷裡,“我回來了,她們應該就不敢亂說了。”
過完年後,白鶴鳴便發覺自己這話說的太早了。
武當在年後便送來了聘禮。盡管紀曉芙并未出家,而且父母健在,但武當依然是同時給紀家和峨眉這邊都送了禮。既然武當禮數周全,那峨眉在這方面也不能落人口舌。為了表示尊敬,也存着向江湖衆人宣告自己後繼有人的心思,滅絕師太便招來了白鶴鳴,讓她年後再下山一趟,去武當山上送回禮。
“鶴鳴,你且代我親自走一趟。”滅絕師太說道,“以武當與峨眉之淵源,不可過輕亦不可堕了峨眉之威,你去最是合适。”
白鶴鳴雙手接過師父手中的書信,正在腦中思考從峨眉到武當一路的路線之時,卻聽得師父道:“你剛回峨眉山也不過一個月,猜你定是極想那幾個師妹。此事不急,待你和她們好好親熱一陣,年後再下山吧。”
說罷,滅絕便揮一揮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鶴鳴的錯覺,她總覺得今年師父的脾氣比之前好了很多——倒不是說滅絕突然從“虎媽”變成了“慈母”,這種事情這輩子都不可能發生。但白鶴鳴就是感覺到自己師父周身的氣場柔和了很多。
改天問問曉芙她們自己不在山上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吧。
既然滅絕師太都不着急,白鶴鳴便順理成章地又在峨眉山上賴了半個月,待到正月底了才帶着回禮下山。武當的贈禮都是些樸實實用的禮物,主要是吃食和藥品,輔以少量金銀,作為女方這邊,峨眉着實不用回禮太多。滅絕讓幾個師姊妹幫着曉芙替張真人張羅了下,繡了個圓盤大小的青松屏風。
是以白鶴鳴的行囊十分簡單,不必有其他同門陪同前往,這也恰好方便她下山看看馬冬梅。
這時正月剛過,四處依然是一片天寒地凍。原本起碼有兩輛馬車寬的官道此刻已經被雪埋得快要看不出痕迹來。白鶴鳴頭戴鬥笠,騎着匹剛成年的小馬,正緩緩走着。
白茫茫大地上留下一串馬蹄印子。
從峨眉到武當,若是要快,那自然是乘船最快。但白鶴鳴念及上次自己帶着曉芙與俞岱岩一同在長江上遇險一事,便覺得那段水路屬實危險。況且人總喜歡走自己沒走過的路,她又不趕時間,便選了更耗時間的陸路。
山林中的獵戶遠遠眺望,隻見得一少女緩緩而行,面對寒風白雪,容色間卻無煩悶匆忙之意。
“雪啊……”白鶴鳴仰頭望着四周的高山。
隻有親身體會,方知李白的“蜀道難”并非虛言。一路走來,白鶴鳴隻見四周群山陡峭,幾乎看不出人可以爬上去的路徑,深黑色的針葉林與潔白的雪混成一團。山頂的雪最是幹淨,即便在黑暗中,也白的透亮,仿佛能反射月亮的光芒。
冬日寒冷,糧食緊缺,元庭殘暴。她自峨眉一路向東,見得不少人沒熬過冬天,但不知為何,白鶴鳴卻隐約感受到某種新生——有什麼東西在冬天之中緩慢而堅定地生長着,在慢慢褪去腐朽的外殼,即将在春日露出自己鮮嫩的淺綠色萌芽。
但白鶴鳴不知道是什麼。
在行至中途的時候,她在城中的酒館裡聽說了北方開倉放糧的消息。這對于蒙古人來說是非常少見的,人們紛紛在讨論元庭是否會給漢人為主的南方也下達同樣的命令。
是脫脫的舉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