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真在有其他人在的場合上把“俞蓮舟”三個字喊出口,估計九成的人以為峨眉和武當決裂了,剩下一成覺得俞蓮舟是個辜負了她的渣男。
俞蓮舟面不改色,輕笑一聲道:“你喊。”白鶴鳴看着膽子大,但她一般隻在自己拿得準的事情上膽子大。她要哪天真敢在衆人面前直呼他大名,那大概是遇到什麼變故了。
丢臉是雙向的,見俞蓮舟一點也不怕丢了“長輩”的面子,白鶴鳴頓覺無趣,隻道:“那算了,還是喊你俞二俠好了。”
“武當和峨眉向來關系甚笃,你和我師弟一起喊我‘二哥’也是可以的。”俞蓮舟建議道。
“武當和峨眉差輩了。”白鶴鳴掐指一算,說道,“真要喊我師父都得喊你一聲二叔。”
俞蓮舟将計就計,道:“難道你以後要喊我二叔公?”
“是啊。”白鶴鳴笑眯眯地道,“二叔公好啊,晚上您老人家吃了沒?”
俞蓮舟無奈地歎了口氣:“你真是……”
見他徹底敗下陣來,白鶴鳴才嬉皮笑臉道:“開玩笑啦,以後人少我喊你名字,人多我喊你俞二哥總行了吧。”
她還是覺得喊俞二哥很怪,但這聽起來确實是比俞二俠要親切些。
俞蓮舟拿白鶴鳴這幅破皮無賴樣實在沒什麼辦法,每次高興,她時不時刺你一句,等他心裡真想生氣,她又恰到好處的服軟,讓他無氣可生,還真是跟個孩子一樣。
“你覺得今天的調查如何?”他換了個話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總覺得大都風起雲湧,各方勢力明争暗鬥,不宜久留。”
白鶴鳴亦有同感。她點了點頭,道:“我也覺得。”她腦海裡還是想着剛剛那個母親悲怆的眼神,問道:“你說那些孩子會去哪裡呢?他們還活着嗎?”
俞蓮舟也沒有頭緒。一口氣搜刮大都這個年齡段的适齡男孩這種命令,若不是由汝陽王這種執掌天下兵馬的權臣來做,一般人根本做不成。元兵雖然殘暴,但這種明顯會引發衆怒的事情,汝陽王為何這麼明目張膽的做?難不成還真是這鞑子皇帝想要玩伴?
此處想不通,有關那李姓書生的事卻是被他想到了一個線索。
“那李姓書生是因為無法科舉而家道中落,這讓我想起了右相伯顔[2]。伯顔對漢人非常仇視,也便是他取消了科舉,也不許漢人學蒙古語。你說,這二人之間,會有關系嗎?”俞蓮舟推測道。
白鶴鳴也拿不準——這事情的概率就和倚天劍在汝陽王府的概率一樣,反正你無法證實,也無法證僞。
她沉思片刻,答道:“若是這麼說,那天下之間有關聯的事情便是數不盡也說不完的。要假設那就假設的再大再遠些。我聽說汝陽王雖然是蒙古人,卻是自幼飽讀詩書,還曾經參加過科舉。若是二人因為這對待漢人的态度而有了矛盾,似乎也是有可能的?”
俞蓮舟點頭:“還有一人的立場也很關鍵。”
“左丞相唐其勢?”白鶴鳴立刻反應過來,“都說唐其勢與伯顔不和,二人的威望名聲甚至超過了鞑子皇帝。左右丞相争鬥,又有執掌兵馬的汝陽王和名義上的皇帝……”
還真是複雜的一場大戲。
“嗯。”俞蓮舟正想繼續順着這條線索分析下去,忽然住了口。
白鶴鳴以為他是在想其他事情,繼續道:“如果姓李的不是肉鋪,那手上經常站滿油脂的工作會是……”
她低頭繼續往前走,總覺得答案似乎已經近在眼前,但又似乎還隐藏在層層的濃霧之中。
孫正堂不知何時醒了。
他一睜開眼,下意識叫道:“白姐姐!”
這一聲把白鶴鳴拉回了現實。她見孫正堂已醒,便想伸手把他從俞蓮舟背上接過,而就在她剛抱到孫正堂的時候,俞蓮舟忽然臉色一肅,低聲道:“有人。”
白鶴鳴抱着孫正堂的手一緊。
不遠處,大約十幾個士兵分别排列在這條小路兩側。一個壯年男子騎在蒙古大馬上,橫立在路中間。
面朝夕陽,白鶴鳴看不清這男人的表情,隻覺來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