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随着人流進了韋陀殿,又去了觀音殿,她看見衆人跪下,而她不跪也不拜,隻是随着人流行進。
她知道自己是在找一種感覺,一種曾經感受到卻沒有抓住的溫暖,可走了十幾個殿,她還是沒能找到。
她吞下苦澀的結果,跟着些女子去了姻緣樹,這一刻,她隻覺得這姻緣樹原來是這寺中最無法依靠的東西。
姻緣牌被一個個扔上去,她和衆人看着姻緣牌在水中掀起波瀾,有人歡喜,也有人憂愁。
看煩了,她便去了旁邊的觀音殿,殿内的角落的有個無人坐的蒲團,林一掀起衣裙坐了上去,她學那老婦人背着觀音,面朝着寺裡的牆角。
這一刻,她居然覺得安心。她緩緩靠在一邊的牆上,淚流滿面。
殿外的謝瑾瑜見有和尚要上前去查看她,急忙攔了下來,“她無事……她是我的朋友,我就在這裡守着,不會出事。”
“好,師兄。”
謝瑾瑜聞此竟下意識道:“我已還俗,你不必稱我為師兄了。”
那和尚不言,獨自離去了。
謝瑾瑜轉身坐在殿外的台階上,陽光掃過他的面容,他知道她今日去了五大王的府邸,也知道他們在屋内的談話。他見到她出來時的表情便知她那時的無助,他心中居然有些疼惜她。
想至她的面容,謝瑾瑜深歎了口氣,他理解她的志向和抱負,可比起那些,此刻的他更心疼她。
他感覺心中多了疾澀之感,讓他的心跟着林一來去,不受控制。而他從未想過要從中剝離出來,因為這是對其他人不會有的感覺。
男子沉思的雙目和精美的五官為他招來了許多小娘子。
謝瑾瑜怕聲音擾了林一,忙同她們去了别處話語。
檀香沁入全身,林一沉沉睡去,夢到的是她的過往,零星的片段,有她、有路一鳴,也有給她上課的老師,可她看不清他們的臉……
甚至看不清自己的臉。
她驚醒過來,滿頭大汗,從前壓在心口的石頭也愈加沉重。
她趕忙轉身,看見寺内的裝飾,才吐出一口氣來,假意将那些不快吐出。
随後,林一理了理裙擺起了身,出了殿,見不遠處謝瑾瑜被小娘子圍着。
謝瑾瑜本就時刻望着殿門外,見她出來,急忙同其他小娘子告了别,朝其他地方走去。
剛走了兩步,他便為自己逃避的心思所震驚,可他到底沒有回頭,他的心同他激動的外表一般,時刻不安。
他這才明白原來自己可以默默陪着孤獨的她,可她一轉身自己下意識卻是要逃離。
細小的卵石輕輕按着他的腳底讓他每一步都走得更加清醒。
林一遠遠目送着他,想起那日意外的親吻,到底洩了氣,沒有追上去。
濟芸待她回過神才用軟綿的聲音道:“公主,師父請您一去。”
林一低頭看他光秃秃的頭頂,小小一個穿着灰色的出家服,甚是可愛,便對他微笑了一下。
齋房内,住持與林一一人坐一個蒲團,中間隔了個木幾。看着憔悴的林一,住持道:“公主,時機就快到了。”
林一震驚不已,住持接着說:“你自是知道的,不然怎會想将收來的古籍托謝郎君送來我這裡。老朽已是殘燈,心也歸了佛祖,本不該對俗世再有留戀,隻是實在不忍生靈塗炭,遍地殘屍。”
對面的女子聞此更加驚異,她再次想起紫花和陶肇的死,脫口道:“我當如何做?”
“入池取蓮、扶救傷虎皆是義舉,蓮得擢淨、虎獲強體亦是善果,但……會傷了入局之人。”
林一暗下眸去,輕聲言:“我怕死,也不想死。可我看見王兄和紫花在我面前自殺時,我突然覺得……好像有比生死更重要的事情。正如師父所言,我此行是義舉,自會得善果。”
“老朽多謝姑娘。有因才有果,我們都深知因在何處,公主或可一試,老朽相信少将軍對您的感情。”
“您……知道?”
住持悲痛起來,“這都是上一輩的恩怨了,他不當背着這些,太重了。”
後從回憶中回過神來,“和他有仇的是陶帝,不該是陶國的百姓,所謂有仇報仇,要報對呐!”
林一擡眼,淡然道:“我會盡力一試。”
說完便要起身離開,住持見此閉眼道:“公主……凡事不必太執着。”
擔心傷了林一的心,他隻得委婉提醒,而林一卻已轉過身,“不知住持所言何事?”
欲啟未啟的唇掙紮了兩下,到底還是不願意在命運沒有到來前就傷害這個女孩,他平靜道:“一切随緣罷。”
林一見他不願說明,也不再問,獨自離開了。
她走在謝瑾瑜不久前走過的石頭路上,低着頭,逐漸放緩腳步,她确信這樣能讓她再逃避一會兒。
可命運何時來并不取決于人的意願。
正如王淳君的一聲“懿德”将林一拉回了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