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在的話,應該問題吧?
她自己的兔子包裡面也裝着一堆可以用于應對各種狀況的工具,所以,試試看吧?
“灰川小姐跟我在新西蘭時認識的一個姐姐很像呢!”千昭裝出微醺的樣子說:“我不是說長相外貌很像,而是給人的感覺......都是看上去特别可靠的人哦!”
“哈哈是嗎?”灰川有點心不在焉。
“是啊,但是那個姐姐她......聽說她到日本後就失蹤了......”千昭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對灰川說:“咦?對了,灰川小姐是警察,說不定聽說過什麼?那個姐姐叫栗花乙葵,雖然在新西蘭長大不過是日裔哦!”
“呃......這......”灰川露出了震驚的表情,似乎沒想到會在這種時候聽到乙葵的名字。
“唉,我知道了,你們警察有保密義務是吧......我問起零的時候,他也是什麼都不告訴我......”她一臉擔憂地說。
灰川似乎很緊張但又不想表露出來,在悄悄地抓着自己衣服的一角。
“栗花姐的父母最近這幾天也到沖繩來了,看來真的是遇到了很嚴重的事吧。他們也找過我,問我有沒有收到過奇怪的郵件......”千昭假裝不經意地說着,踢走了面前的小石子。
“郵件?什、什麼郵件?”灰川警惕地問。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郵件啊,我沒有收到過,是栗花姐的父母收到了。但我說了沒收到後,他們就挂電話了。”她看着灰川的表情,還是裝出喝多了的樣子,指着灰川的臉說:“難道說,灰川小姐是負責栗花姐的事的警察嗎?那我剛才,就算是提供了情報了吧,哈哈哈~”
“......”灰川沉默不語。
這時兩人走過一片被伸出圍欄的大片枝葉遮擋住月光的陰影處,千昭看不到灰川的表情。
她接着說:“那麼,我這個善良市民再給警官小姐提供一個線索哦!雖然感覺也并有沒有用......”
“是什麼線索?”灰川緊張地追問。
“其實呢,在知道栗花姐到了日本後,我有給她發過信息問她日本好不好玩,有沒有遇到有意思的人......她還回過我一次呢!”
說到這裡,千昭故意裝作走神的樣子,停頓了好久,吊足灰川的胃口。
“她回了你什麼?”灰川終于忍不住問。
“她說,她遇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記者小姐!”然後像是邀功一樣說:“怎麼樣?這件事我對零都沒有說過哦!郵件的事也沒有說過哦!因為感覺都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現在她的人設是神經大條又任性的女朋友,所以,就算她說降谷零還不知道這些事,灰川應該也不會起疑吧?
灰川一直沉默着,步伐卻不知不覺中加快了一些,還像是在躲避她的目光一樣看向了别處。
兩人走到一個街角時,灰川指了指另一個方向,說:“對了,雨宮小姐,這附近有一個聽說很靈驗的神社,人們都說去那邊祈禱戀愛順利的話,就一定會應驗。雨宮小姐要去試試看嗎?”
現在的灰川看上去已經不那麼緊張了,臉上甚至擠出了一絲笑容,那是一種似乎在策劃着什麼的表情。
終于還是上鈎了嗎......
“好啊。”她表面上裝作若無其事地答應了。
這一帶她還不是特别熟悉,隻是印象中比較冷清,監控不多。
不過......她瞄了一眼路的盡頭,那輛車還在。
那個人還在遠遠地守護着她。
想到這裡,她感到一陣安心,便跟随灰川踏上了通往神社的陡峭石階。
那個神社真的很小,是一座破舊的木質建築,看上去好像很久沒人來過了,但還是帶着神社獨有的神秘又詭異的氣氛。參天大樹幾乎遮蔽了整片夜空,周圍似是築起了結界那樣,悶熱的氣溫被隔絕在結界之外,空氣變得微涼而清新,帶着一絲濕潤的泥土氣息。
灰川繞過主建築走向了一旁的幽深小徑,對她招了招手,說:“那個據說很靈驗的神龛不在神社裡面,而是在後山這邊,來,我帶你過去。”
在好不容易穿過厚重的枝葉打下來的斑駁月光中,她實在看不清灰川是什麼表情。
但她很清楚前面将有着未知的危險在等待着她。
可是,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
她心裡這麼想着,不動聲色地摘下了手上的運動手表,丢到通往後山的路旁,然後跟了上去。
這個手表可以遠程操控發光或者發出聲音,如果真的發生了她無法應對的事,降谷零應該可以憑借這個手表找到她吧?
她的心跳在寂靜中加速,但表面上卻保持着鎮定。随着灰川的腳步,她踏入了更加幽深的後山,那裡隻有偶爾透過的月光和周圍樹木的沙沙聲,每一步都似乎在試探着未知。她集中注意力警惕着周圍,在腦海裡預演着各種可能的突發狀況。
“剛才雨宮小姐問我是不是負責栗花的案件的警察,對吧?”走在前方的灰川問她,聲音比千昭預料的要鎮定得多。
“對、對啊......灰川小姐是不是知道點什麼?”千昭還是跟在後面,小心地保持着距離。
“嗯,我知道啊。”灰川沒有回頭,一邊撥開面前半人高的草叢一邊往前走去。
“诶?那栗花姐是不是真的......”她問。
“是啊,被三名美軍毆打緻死了。”灰川的聲音還是很平靜。
“什......”千昭裝出震驚的語氣。
“你剛才說的,栗花遇到的記者小姐,就是我。給她的父母發郵件的,也是我。”灰川的步伐慢了下來。千昭也已經适應了黑暗了,前方似乎是一小片空地。
“你、你在說什麼?”千昭裝出慌張的樣子,說:“等等,你說的神龛到底在哪裡?這地方真的有神龛嗎?”
“哈哈哈哈!”灰川突然爆笑,終于回過頭來,說:“到了現在你都還不明白現狀嗎?還真是個被保護得很好的大小姐呢。”
她說着對千昭舉起了槍。
“......什麼意思?”
雖然不是沒想過灰川會用槍,但當槍口真的對準自己時,她還是本能地後退了一步。
“這是接下來即将要發生的事......”到剛才為止還很鎮定的灰川,此刻也開始顯得有些慌張了,她說:“我帶着你來這裡祈禱,然、然後草叢中冒出了一個人劫持了你,我為了救你交出了手裡的槍,那人奪走了槍,混亂中開槍打死了你,我也中了一槍倒在地上......最後犯人丢下槍走了......對,就是這樣......”灰川越是說下去,越是顯得緊張:“總、總之,我不能讓你活着離開這裡!”
看着這樣的灰川,千昭又感到一種莫名的不忍。跟她這個随便就能編出一個有理有據令人信服的謊言的大騙子不同,眼前的灰川隻能笨拙地想出了這樣錯漏百出的計劃。
她往前走了一步,說:“你覺得這種把戲騙得了誰?”
灰川似乎被她意外的鎮定吓到了,她的腳步不自覺地後退,手中的槍從單手換成了雙手緊握,說:“這、這種事你就不用管了!”
“你剛剛說,降谷零就是你想象中的警察的樣子,你覺得這樣的謊言能騙得過他?”千昭繼續向灰川迫近,還是不緊不慢的語氣,說:“恐怕連你口中那個滿身煙味的中年大叔平良都不會相信吧?”
“你、你,停下來!别過來!”灰川的聲音中透露出更多的緊張和驚愕。她原本以為自己可以掌控局面,但現在狀況卻朝着她意料之外的方向發展。盡管舉着槍的是她,但她卻反而成了被吓到的一方。
千昭停下腳步沒再往前,穩住了自己的情緒。
前天已經決定了,要先搞清楚真相,其餘的不安、愧疚等會影響調查的情緒要先放到一旁。
“在那之前,可以先問一個問題嗎?”她沒有再對灰川施壓,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的姿勢,這稍微的示弱讓灰川也鎮定了一點。
她問:“為什麼是乙葵呢?你不是縣警嗎?為什麼要拉上一個民間人一起調查?”
“哈哈哈哈!”灰川發出一陣幹笑,說:“也對,外來人理解不了沖繩的狀況呢......為什麼?因為這裡是沖繩啊!因為嫌疑人是美軍......即便是你的戀人降谷零,即便是像他那樣從東京來的大人物,事到如今卻還連嫌疑人的面都見不着......那我這個底層派出所的縣警又能如何調查呢?縣警這個身份還有什麼用?甚至還不如那位新西蘭國籍的搏擊教練呢!”
“所以你一開始就是為了接近乙葵,才假裝記者,在MOAI附近徘徊的?”千昭極力保持着冷靜,繼續追問。
灰川沒有放下槍,但看上去已經接近極限了,她已經無暇思考為什麼千昭這個神經大條的人會知道這些,搖了搖頭,說:“不、不是的......一開始假裝記者,是因為我還在想辦法,想試着獨自調查......畢竟城間的案子跟赤坂的那樣相似,犯人肯定也是同一個!如果找到了城間案子的犯人,那就等于是給赤坂報仇了......但是!但是啊!大家一聽說是美軍,就都放棄了,甚至連試着調查一下都不願意......”她說着還帶上了一點哭腔,悲憤地說:“就因為大家都知道,就算查明了真相,也沒法讓美軍得到應有的懲罰,所以......”
“所以你孤立無援,隻能自己想辦法?”雖然不知道她說的赤坂是誰,但千昭還是試着去理解這段話的意思。
“對!警察的職責不就是這個嗎?不能因為得不到幫助,就不去調查了!如果我也放棄的話,那赤坂她......就在那個時候,我發現了栗花小姐。她對我正在調查的事很有興趣,而且,那天晚上,我在宮野看到了!看到她揍了美軍,還能順利全身而退,甚至是羽村組的老大親自給她指路......那個人的話......她那種身份的話,一定能派上用場的!”
“那為什麼乙葵會跟那三個美軍打起來了?你們到底調查到了什麼?”千昭接着問。
“雨宮小姐!”
“雨宮小姐!”
身後不遠處傳來了有人喊她的聲音。
“誰?是誰來了?”好不容易才穩住了的灰川,聽到有人在附近後又慌張了起來,雙手顫抖着舉着那把槍。
“灰川小姐,你沒必要這麼做。現在那三人中有兩個已經死了,剩下的一個想必也正在承受着巨大的壓力,這也已經是一種懲罰了......”千昭還是試着讓灰川冷靜下來。
“住口!”灰川大喊着打斷了她,說:“什麼承受着巨大的壓力?赤坂當時不也是壓力很大嗎?最後卻是那樣的結局......現在這種算什麼懲罰!”
這個赤坂到底是誰......
因為有自己不了解的信息,而且看上去還是很重要的信息,千昭不敢再随意開口了,開始想該如何處理灰川手上的槍。
現在這個距離,如果是普通人,千昭是很有信心可以快速近身搶走她的槍的。
但對手是縣警的話......
“小昭......小昭!”
身後再次傳來聲音,而這一次她知道是誰了。現在會這樣稱呼她的就隻有那個人。
不知為何,僅僅知道他正在趕來,就讓千昭感到無比安心。雖然狀況還是一樣緊張,但感覺好像已經什麼問題都沒有了,所有危險都已煙消雲散。
“诶?是、是管理官?”灰川也聽出了是降谷零的聲音,一時之間分了神,視線不自覺地移開,不知所措地說:“糟了......他怎麼這麼快就找到這裡來了......”
千昭抓緊這個時機,快步俯身上前把灰川的手推向空中,然後按着她的食指對着天空使勁扣動了扳機。
“砰砰砰”幾聲槍響過後,那槍就沒了聲音,子彈被打光了。
“你......!”灰川反應過來想要做出反擊的架勢,但千昭比她更快,一個手刀打在了灰川的後頸,灰川随即失去了意識,身體無力地倒了下去。
這些招式都是乙葵教她的,沒想到在乙葵死去後的現在,還能在這種緊急狀況下派上用場......
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接下來交給他就行了吧......
她緊繃着的神經一下放松了,跌坐在地上大聲喘着氣,試圖平複自己因緊張和剛剛的沖突而加速的心跳。
降谷零一來就飛撲向她,展露出了一種近乎失控的緊張。他急匆匆地将千昭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了一遍,生怕漏掉了哪個不易發現的傷口。然後又開始撩起她的頭發,指尖甚至有點顫抖,還卷起她的衣袖,逐一查看着。連她在叫他的名字,試圖讓他放下心來他都聽不見,眼裡滿是千昭沒見過的,不屬于降谷零的東西——恐慌與脆弱,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擔憂之中。
兩年前,當她對他說再見時,他也是露出了不屬于他的慌亂和脆弱。
千昭現在才意識到,原來自己會對他産生這麼大的影響,能讓一向冷靜理性的降谷零露出這樣的一面。
她就這麼由得降谷零完成他的檢查。在确認她安然無恙時,降谷零才終于放松了一點,随後不由分說地她按到自己的懷裡,把臉埋到了她的頸間。
他抱得那樣緊,像是稍一松手她就會消失不見那樣。她緊貼着他起伏的胸膛,甚至都能隐約聽到他急促的心跳。
耳邊響起了美魚說過的話:“被誰愛着這種事,是一定可以感覺得到的哦。”
是真的呢,那種被誰愛着的感覺,此刻是如此的真切。
她閉上眼回抱他,感受着這份溫暖和安全感。
一定得讓他知道,她也在喜歡着他才行。要讓他也能感受到這種感覺。
但現在顯然不是告白的時機......
這種空氣她還是能讀懂的。
降谷零稍稍放開她,回頭看向身後正在挖掘着什麼的風見和平良。
他帶着她過去看,兩人挖掘着的土堆裡漸漸出現了一個人的輪廓。沒多久後,一張臉露了出來。
雖然不知道是誰,但這具屍體會出現在這裡,很可能是因為被灰川殺害。因為她剛剛才想在這裡殺掉千昭......
很快,一大批警察到達了現場,他們各司其職,有的在取證,有的在勘察,每個人都忙碌着自己的工作。
而降谷零和她坐在破舊神社的台階上,看着忙碌的人們,同時交換着彼此掌握的信息。她這才得知了赤坂真妃的案件和Mick的事。
降谷零說:“平良說他最先是注意到一個看上去不太自然的土堆,然後湊過去看發現類似手指一樣的東西,才意識到那裡可能埋着屍體。大概是前幾天下的大雨讓泥土松散了,讓手指露出來了吧。”
她身上披着降谷零的外套,喝着降谷零遞給她的一杯熱水,看着灰川被擡上擔架、戴上手铐,最終被搬上救護車的一幕。
身旁的降谷零也注視着這一切,喃喃地說:“可我還是不明白......灰川到底是怎麼想的?即使按照你說的,她想要僞裝成你在這裡遭遇不明人士的襲擊,但她應該預料到警察事後會因此去搜查那片空地。如果搜查,就一定會發現Mick的屍體......即便如此,她還是要把你帶到這裡來?”
“不,應該說是,更好理解了......”千昭把喝到一半的紙杯握在手裡,說:“我們一開始都想錯了,她做的這些事,這一連串的行為,并不是有預謀的。而是她在遇到那種情況後,做出了選擇。之後又笨拙地試圖補救......沒錯,她沒有那種在緊急狀況下,還能想出完美補救辦法的能力。你說的這些,她根本預料不到......所以每一步看上去都那麼的拙劣,那麼令人費解......”
“你是想說,我們把她想得太聰明了?”降谷零問。
“難道不是嗎?看看她的行動就知道了。篡改調查報告?這種事很容易就會被人發現吧。你看,平良不就馬上發現了。還有帶走維修工Mick,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麼消失了,還是在夜店有熟人的,不是離群索居的人,那早晚也是會被發現的。還有那些電話啊郵件的,即便用了預付費号碼和海外服務器,但被科搜研找到發信人也隻是時間問題。就像你說的,把我引來這裡殺掉,反而會讓Mick的屍體暴露......這些都隻不過是,她能想出來的臨時補救的辦法。她本來就不是特别聰明,不是擅長做這些事的人......要讓她在遇到突發狀況時,立刻想出周全的補救方法,她根本做不到吧。”
這是她根據這一天對灰川的觀察得出的結論。灰川并不是一個擅長策劃和執行複雜計劃的人,頭腦不太靈活,遇事還容易緊張出錯,卻又渴望讓那些應該受到懲罰的人得到應有的制裁,深知沖繩縣警的無能為力,對那三個美軍,又因為赤坂的事,有着充分的動機......她隻是偶然發現了可以除掉他們的機會,便果斷選擇了那個選項。事後又一直用不太高明的辦法補救着......
“很有趣的推理,一切都是臨時起意......嗎?确實是我們一直沒想到的角度。”降谷零這麼評價。
“咳......當然事實到底是怎樣的,還要靠你們警察的審問來确定......”千昭有一種班門弄斧的尴尬感,就補充了一句。
“那個......我們得跟雨宮小姐錄筆錄......”一個看上去像是新人的警察,一臉緊張地走了過來,對他們說道。
千昭注意到,這位新人警察身後,平良和其他警察都抱着手臂,遠遠地望着這邊。可能是因為在這種時候,沒人敢在降谷零面前提出這樣的請求,所以大家就推了這位新人君出來。
降谷零沒有作聲,隻是看了她一眼,大概是讓她自己決定是否要現在錄筆錄的意思。
千昭配合地點了點頭,感到這位新人君有點可憐。
像這樣在長官的注視下跟當事人錄筆錄,當事人還是長官的戀人,這壓力一定很大吧......生怕自己問詢的方式不對,生怕自己語氣不夠客氣,等等。
降谷零似乎也察覺到了新人君的緊張,便走開了,去和不遠處的風見交談。
“呼......”看到降谷零走開了,新人君如臨大赦一樣長舒了一口氣。
“他是這麼可怕的人嗎?”千昭八卦地問。
“超可怕好吧!超~~~~~級可怕!光是被他盯着,就覺得喘不過氣來的程度!”新人君擦着額角的冷汗說。
“哈哈哈哈......”千昭腦洞着降谷零擺出臭臉對下屬訓話時的樣子。
他們一定想象不到,那樣可怕的降谷零,還會抱着她撒嬌,會發信息求誇誇。
是隻有她知道的那一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