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吃。”
“那請你吃肉夾馍。”
“我說了,我、不、吃。”
令夏拿他沒辦法,“行行行,牛肉面可以吧。”
盛祈把裝面條的鍋端起來,又重新拿了個勺子,“你愛吃多吃,我就吃白水面。”
令夏看他挖了一大勺,跟賭氣似的就要往嘴裡塞,實在不忍心繼續看下去。
果然下一秒他就又吐了出來。
“我要雙份牛肉。”
令夏把菜端上桌,和他分坐在小方桌一側,又給兩人面前的杯子斟上了椰子水。
在動筷前,令夏内心頗有些猶豫,雖然看他現在做飯姿勢娴熟了很多,但萬一是副空架子呢。
她故意磨磨蹭蹭,等盛祈先吃了第一筷子,他面色無異,換了另一盤菜又夾了一筷子。
“放心,沒下毒。”
令夏小心思被他看穿,尴尬地笑了兩聲,“你誤會了。”
盛祈往嘴裡放了塊土豆片,沒說話。
令夏跟着他也夾了塊土豆,放進嘴裡,她嚼了嚼,像是不敢相信一般,又夾了塊快速嚼了嚼。
“好好吃!”
令夏很少自己做土豆吃,不管是土豆絲還是土豆片、土豆塊,每次做每次都糊鍋糊得一塌糊塗。
起初她覺得是自己做法的問題,網上查了攻略好好用清水泡過之後還是粘,後來又換鍋又換做法,但還是不行。
廚房裡那袋子土豆還是她上次買來煮火鍋的,要不是今天牛肉燒壞了缺菜,可能下次發現就是發芽扔掉它的時候了。
“真的好吃!”令夏抽空給他比了個大拇指,表情是掩飾不住的驚訝和贊歎。
幾年不見,沒想到他的廚藝進步這麼大。
這哪裡還是當年那個做個煎蛋都差點把廚房燒了的人。
難不成他私下報了個南翔的班?
盛祈用餐一如既往的斯文,不緊不慢地,令夏在一旁幾乎是狼吞虎咽了,他也不擔心菜都被她吃光。
“在國外待幾年,逼出來的。”
令夏擡眼看他,目光正好和他的對在一起。
“不信?”
她搖搖頭,倒也不是不信,隻是覺得他大概有點誇大其詞。
“你是不是想說,我家又不缺錢,怎麼可能吃不上飯?”
令夏沒接話。
但她确實是這麼想的。
盛家送他出國,不說請幾個傭人廚師跟着他,但最起碼不至于餓着他“逼”他自己學做飯。
“那時候和家裡鬧不愉快,沒要他們的錢。”
令夏心裡猛地一抽。
他口中所說的那些,明明和她并沒有什麼關系,可不知為何,她就是莫名覺得有些難受。
她往嘴裡塞食物的動作漸緩,“為什麼,鬧不愉快?”
盛祈沉默了好一會,他不說話,令夏也沒再問,這個問題就像砸向深不見底幽潭的一枚石子。
連個回響都欠奉。
“高考後你不告而别,我四處托人打聽你的消息,可我能力、人脈有限,所以我求我……爸幫忙,他一口回絕了。”
“不僅回絕還停了我所有的卡和零花錢,也不許我爺爺奶奶給。我去找我媽,她也說讓我聽我爸的。我以為,他們至少夫唱婦随還恩愛,結果算算時間那時候我那同父異母的弟弟都五六歲了。”
“真是個天大的笑話。”
他這段話信息量有點大,令夏一時不知道應該要做何反應。
她有想要繼續問的問題,但又覺得合适的時機已經錯過了,再問就是嚼剩飯。
她也想安慰他,從孔文曲那裡聽說了他爸爸媽媽的事,她就想要安慰他,隻是想了一天她也沒想好要怎麼安慰。
所有的話堵在嗓子口,像是沾了水的棉花團,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她第一次這麼恨自己的嘴笨。
“不用安慰我。我都這麼大人了,爸媽離婚再婚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又不是小孩子還需要考慮跟誰。”
“我以前很害怕一個人。”
令夏低着頭,盯着碗裡那片已經放涼的土豆片,像是打了很久的腹稿,緩慢開口道。
“總覺得大家都有爸爸媽媽、都有家,就我沒有,那以後過年過節我該怎麼辦啊。”
“後來真的一個人了,好像之前擔心的問題也沒那麼可怕。過年過節外賣還可以點,超市也可以買得到菜,電視裡的節目照常放着,周圍一戶戶的燈也都亮着,好像一切都跟以往沒什麼不同。”
“我不安慰你,因為我還不如你呢。”
令夏朝他扯了扯嘴角,此刻她的身邊沒有鏡子,可是從他的眼神中,她大概可以猜到,剛才的那個笑有多醜。
令夏叫了一聲他的名字,簡短又溫柔的音調,仿佛是唇間輕歎了一口氣,“但我還是想跟你說,沒關系的。”
令夏并沒有說假話,她不準備安慰他是她确實沒有想好要怎麼安慰,而且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并不覺得兩個不愛的人選擇分開是件不好的事情。
盛祈一時難以接受,大概也隻是覺得自己被欺騙了。
她懂那種所有人都清醒,卻唯獨瞞着他一個人的那種孤獨和無措。
隻是都沒關系,看,她不是也過來了。
“你原來,就是這麼安慰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