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豎是在房内坐不住了,馮芷淩便想出門走走。
她以往出門得少,多是在家讀書習琴,後來又去山寺清修,相當于變相禁足,難得有自由機會。
但自從成婚後,一路行來西北,眼見許多新鮮風景,嵇府又向來無人束縛她。馮芷淩就像小鳥離了樊籠,自在舒心許多。
離開上京後,她連笑的次數,也比往常多些。
素日嵇燃不在,她出府也沒人敢問。今日既主君在,馮芷淩想了想,讓紫苑去告一聲她要出門。
嵇将軍是個好人,并不拘她做什麼,但她與他生活在同一個宅邸内,該給的禮數客氣還是要有。
紫苑回來說主君準了。
馮芷淩出門後,嵇燃也牽逐風出了門。
他在家無事,若不是要教馮芷淩習弓,也是閑坐不住的。
既然夫人不在府中,他幹脆帶逐風出去遛遛,順便去營中将那書拿回來。
嵇燃駕馬去了城外軍營,卻不好進去。
鄧翼的命令雖是半說笑,他卻不能全不當真。于是喚了兵卒替他去取書,自己并未入營。
陸川曾說他對自己要求過于較真。
平日沒什麼打緊,但若遇小人,太易吃虧。
類似的話,鄧翼也提點過他。隻是他自小是這樣性子,朝夕間豈能說改就改?
這性子雖與他軍中剽悍名聲格格不入,但若非心有道義,他或許早在殺戮中迷了神智。
拿到書,嵇燃駕馬回府。
紫苑來報夫人出門時,他原想同去,隻苦于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隻好放棄。
谟城雖是邊境,但因城内外巡邏兵士衆多,秩序嚴明,因而平日裡是極安全的。
此處人情又真誠樸實,他大可不必擔心年輕女眷在城中遭遇危機。
隻是若不放在心上還好,已然動了心,便難不惦記。
男人來取書時縱馬狂奔,回去時卻慢慢悠悠。
時日還早,他歸家獨自一人待着,也是閑得發慌。
逐風邊行邊吃路邊野草,一人一馬小半日還沒晃回城門附近。
黑馬忽而揚頭,朝前方快走幾步。
嵇燃亦定神遙望,數百丈外有駕馬車十分眼熟。
*
馬車邊有位女子亭亭玉立,容姿秀緻,臉上神色焦急。
正是今日下午出門的馮芷淩。
上回出城,她無意中從一老漢處得了些青苗帶回去栽種。
因老漢說青苗可做菜,便嘗試了些,意外清爽可口,于是想再找老漢采多一些回去。
府中雖種了幾株,葉子卻已經被摘完了。
沒想到這次過來,沒遇見老漢,草屋外卻躺了一個人。
布衫上有割痕,鮮血浸透半邊衣襟,顯是受了極重的刀傷。
随馮芷淩出來的,隻紫苑與阿金兩人。阿金雖然力大,卻不懂醫術,也不敢随意搬扯這傷員,隻因他傷處血色還在擴大。
隻怕一動之下扯裂傷口,更難救治。
正無法間,竟在此處遇上歸府途中的男人。
“主君大人。”紫苑阿金急忙行禮。
嵇燃下馬察看此人傷勢,見他流血不止,便先用折子點起火,燒熱随身匕首,用滾燙發紅的刀身強行為男人胸前傷口止血。
受傷男子昏迷中痛哼不已,馮芷淩與紫苑雖避目不看,卻也聽得臉色發白。
隻是眼前無醫無藥,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嵇燃将傷者搬上馬車躺好,命阿金即刻回城送他去醫館,紫苑亦同行幫忙照料。隻如此一來,卻沒了馮芷淩回城的位置。
男人安排好事宜回頭,方想起自己的遺漏,面露抱歉神色。
馮芷淩倒不在意:“人命關天,将軍這樣反應是最佳的法子,一駕馬車不算什麼,能救人性命才要緊。時間還早,芷淩在此候車馬再接也可。”
少女雖這樣說,太陽卻已西斜去了。嵇燃自然不肯讓她在野外久等至天黑,便将逐風拉到馮芷淩面前。
嵇燃:“騎逐風回城便可。”
逐風親近地将頭往馮芷淩胳膊上蹭蹭。
這倒是個辦法。但馮芷淩見自己上了馬,嵇燃卻隻準備牽着缰繩步行,不由阻止。
“此處距城門尚遠,将軍難道要一路走回去嗎?”
男人無謂道:“行軍出奇制勝,不可駕馬驚敵需步行百裡是常有之事,芷淩不必擔心我。”
馮芷淩話被堵住,一時啞口無言。
雖知對武将而言,這點步子不算什麼。但她高頭大馬騎着,男人卻牽馬跋涉。
她心裡到底過意不去。
想開口讓他同騎,卻又擔心這反會讓兩人都不自在。
何況他們夫妻有名無實,太過貼近似乎更是尴尬。
想想還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