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芷淩應下:“将軍慨然,待有得用處,芷淩再去取。”
“隻是那弓劍……”少女猶豫道,“我看那劍鋒極利,又鑲着貴重寶石,恐非凡品。不如将軍拿去使,以免寶器蒙塵。”
“那兩把兵器确實不錯,隻是有些短小,于我并不合用。”嵇燃答,“若小姐得用,盡可取去。”
男人話畢,又覺失言。眼前美人看上去柔婉安靜,大約無意于這些張弓舞劍的東西。
這對弓劍也是宮中所賜,短小适宜攜帶,也可供身量較小男子所用。當時在宮中宴席比武,聖上贊賞他武藝卓絕,今後可教導子孫為國之棟梁,于是将這對華美的兵器當做彩頭贈下。
“是我說岔了,小姐對這些大概不感興趣。”嵇燃匆匆扒了兩口飯,掩飾尴尬。
“……倒也未必。”
聽嵇燃所言,馮芷淩一時想起的,卻是夢中少年嵇燃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法。
飛羽奪命,箭無虛發。連取五人性命,才将宓靜秋身後十餘衆匪寇吓退,救得她母女周全。
“不瞞将軍,芷淩倒對弓術有些興趣。若可自學入門,那短弓就讓芷淩先拿去試試吧。”
少女心想,這倒正好給自己近日找些事做,也好為日後遊曆做些防身準備。
嵇燃并未料到她會對學習弓術有意,但這确是個不錯的想法。開弓時需要舒展胸背,多練可強身健體,大有裨益。
“既如此,明日我将弓弦綁好,再交給小姐去用。”嵇燃點頭。
“那就有勞将軍。”馮芷淩撫掌,“隻是不知拉弓射箭,該從何開始學習?還請将軍賜教。”
嵇燃營帳中有幾本翻舊了的武學書籍,其中一本《武經射學正宗》正是講射箭知識。
嵇燃心想這書他可去取來給少女翻閱自學,張口欲言之際,話又吞回喉嚨裡。
“若馮小姐不嫌棄,可等我休沐時教你,待入了門,自己再多練就是。”
他存了私心。
馮芷淩卻不知他心念一轉,隻是喜出望外:“如此甚好,聽聞将軍箭法超群,能得如此良師教習,乃芷淩大幸。”
“馮小姐謬贊。”男人耳朵微紅。
“早就想說,畢竟如今是一家人,将軍如此稱呼我,外人若聽來,實在奇怪。”
燭光明柔,照得眼前美人面孔如幻花雲月。
“喚我芷淩即可。”
“是。”嵇燃答應,心中略有雀躍。
“芷淩非我下屬,亦不必喚我将軍。”男人低頭站起,假裝收羅桌上碗碟,不經意似的提到,“嵇某有字謹炎。”
少女聲音柔美,若肯喚他一聲“謹郎”或“謹炎哥哥”,莫說教她弓箭,便是叫他攬弓摘月,他或許也昏了頭要去一試。
馮芷淩卻喚紫苑進來收拾,同時笑笑:“将軍乃府中主君,亦年長我些許,禮不可廢。”
言語中,還是十分尊重客氣的意味。
*
雖有人心涼了半截,這箭法還是要教的。
鄧翼給的三日休沐可是立了令,言明無緊急軍情時,嵇燃不許提前回營。
次日無事,嵇燃便先将寶弓取出上弦。
剛好趁這兩日有空,先教少女一些道理與身法基礎,免得初學者發力有誤,容易傷了筋骨。
涉及武學,男人不自覺便認真起來。
習武一事上,他是有天分的。少年時起就箭法奇準,射獵從無空手而歸過。
但他也帶過許多兵,知道不是每個人都能一點即通。
隻是新兵他能嚴厲教訓,對夫人卻似乎不該。
嵇燃不由歎息,擔心自己攬來的未必是好差事。
他若認真教導便不自覺神态嚴肅,隻希望不要得罪了她才好。
得知嵇燃休沐,今日便可教她弓箭,馮芷淩急忙換上清爽不妨事的衣裙,匆匆來了院裡。
“今日将軍便是我的師傅,芷淩有禮了。”
少女神色難得俏皮,禮節卻不含糊。纖腰如韌柳彎折,躬身作揖,嵇燃未開口便不起。
嵇燃忙伸手去擡:“不必如此,謹炎受之有愧。”
他存私心來教,她卻真心當他做師傅。
男人隻能将心中雜緒驅散,當真專心教導起來。先前想的,借教授之機多交談、熟稔的念頭,早抛去九霄雲外。
令嵇燃驚喜的是,少女竟有些悟性,一點就通。
雖臂力偏弱,姿勢與發力卻都準确。且眼神極好,百步開外的石牆上,懸一銅錢大的細枝木環,也能看清其所在。
太陽高升,半日一晃便過去。
嵇燃:“該吃飯了。”
他伸手接過少女手裡的弓,“下午不練了。”
“啊?”馮芷淩面露失望,“将軍下午有其他事麼?”
“不是。”嵇燃答,“初學不宜拉弓太多次,否則晚間手臂酸疼更甚,十分難受。”
他頓了頓,補充一句安撫她,“不着急,這兩日都有空教你。”
馮芷淩聞言便笑,“好。”
她喜歡練箭。
那種盡力拉弓,專注靶心的感覺,出乎意料的令她上瘾。
這日雖不再練習拉弓,暫作休息。但馮芷淩正在興頭上,做其他事情,都覺索然無味。
但嵇燃說得也對,貪多嚼不爛,若今日用力過猛,反倒會影響明日的狀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