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落定西北境已有月餘。
嵇燃一向早出晚歸,甚至好幾日不回府,極難碰見。馮芷淩也無謂,隻要恩人還安好便足矣。
她近來也未閑着。
谟城雖比不得上京富貴,飲食起居亦沒那般精緻講究。但嵇燃怎麼說也是此地有頭銜的将官,府邸中做事的人手太少,還是不妥。
馮芷淩便作主聘選了廚娘,買了幾個雜役。好叫紫苑阿金阿木這些忠心可靠的平日松快些,将來也更能騰手協助她忙碌其别的事宜。
待府中家常事務,均已妥順,馮芷淩便開始思量日後的路。
她雖為人妻,卻不用伺候郎君。嵇燃何止不需她盡妻子義務,簡直是對她避之唯恐不及。
她已有意接觸,特地試探男人兩回,對方确實對她無意。既如此,大家樂得各行其是,互不耽誤即可。
果然夢中也好,如今也罷,她都是沒姻親子嗣緣分之人。
那待嵇燃殒命之劫過去,她便與嵇燃和離,自去遊山玩水。
若紫苑到時未嫁人,還可帶着她一塊兒去見識大朔各地河山。
如此設想一番,少女眼眸晶亮,愈發覺得這計劃美妙可行。
隻是想到處遊曆,那少不得要足夠盤纏方能支撐沿途開銷。更不要說若走累了,想在某個風景秀美的地方置宅養老也未可知。
這一切,都得用錢來解決。
馮芷淩先清點了自己帶來的嫁妝,還有貴妃姨母給的珠寶。
父親對她平日雖頗多忽視,嫁妝卻并未敷衍。婚前馮芷淩便知道,她的嫁資已逾千金。
一部分是母親給的陪嫁,剩餘都是馮崧安排。随手翻出幾匹蜀錦,均是繡工極巧緻的上乘之作。其中一匹牡丹圖樣,格外精美華麗,朵朵花蕊,是用細金線繡成。
這一匹至少值三千兩白銀,而且有價無市。
馮芷淩将值錢東西一樣樣重新點過,陪着整理的紫苑已看得目眩神迷。馮府不缺銀錢,她自小在府上見過的好東西也不算少,亦沒摸過如這樣金貴的物件。
馮芷淩倒不以為意,馮家畢竟從商多年,買賣本就通達,加上母親後續協理操持,生意更是蒸蒸日上。
有些珍貴稀罕物什,上京的滿街鋪子裡都未必有,馮芷淩卻是自小便見識過。哪怕是尋常人家一輩子沒得見的宮中之物,梅竹軒裡都有貴妃送來的好幾箱。
隻可惜大部分都還在馮府。
來西北前,她亦隻收拾了陪嫁中意義特殊與尤其貴重的那些。還有許多不便帶走,隻能留在暫時空置的上京嵇府中了。
若将來有機會回上京,隻怕宅子早已換了主人,東西也不在了。
點了自己這些,讓紫苑一一記下數目。馮芷淩準備日後重新算算賬,好知曉自己究竟有多少财産可供花銷。
接下來,就輪到嵇燃舊府中所帶來的箱子。
才兩個而已,男人的東西少得可憐。大部分還是馮芷淩看着嵇燃收進去的,有一箱是隔季的衣裳,剩下的箱子則收的是此前表彰軍功禦賜之物。
這些東西嵇燃沒提過不能碰,馮芷淩便準備一同清點一番。
日後将會如何,那是她自己另外的打算。如今與嵇燃是夫妻,她也不至于界限分明得那樣清。
這些時日,聘廚娘買雜役,添置家用,馮芷淩使的都是自己的銀錢。既然住在一家宅子裡,也是一榮俱榮的關系,給曾有救命之恩的郎君花銷多少,她都不會小氣。
既然如此,嵇燃的物件便也先當她是主子吧!
金貴的那箱子裡有些瓷器雕件,還算值錢,但因是宮中所制,若非萬不得已,必不适宜拿去轉賣。其餘物件不值什麼價,唯一盒碩大的東珠渾圓明亮,顆顆都價值不菲。
嵇燃竟就這樣丢在沒上鎖的箱子裡,隻怕查府時被人掏去兩顆也不知曉。
馮芷淩對這收獲還算滿意。光這一盒東珠,已抵蜀繡百匹。
原來嵇府中還是有财寶的。
還有兩樣物品十分貴重,是一雙弓劍。
短弓短劍,掂在手裡雖有些沉,長度倒是剛好。馮芷淩在女子中身量不算高大,亦可輕松握持。
馮芷淩雖不懂兵器,也看得出這兩把是鍛造精良的名貴之物。
隻因劍鞘與弓身上,還各鑲嵌了數粒藍寶石,成色極佳不說,劍柄當中那顆寶石更是比拇指還大。
少女試着将短劍拔出半截,隻見凜然寒光一閃,将旁邊紫苑晃得連忙閉眼。
“好利的劍,您拔它那一瞬,婢子眼前好像有一股冷風襲來。”
紫苑撫着心口,心驚道。
“隻怕能削鐵如泥。”馮芷淩也感受到微微寒意。她倒未放在心上,端詳了一會劍鋒就将它收進鞘裡。
“這幾樣貴重物件,換個金鎖的長盒收好,待會收去将軍主屋罷。”将東珠與寶劍寶弓鎖上,馮芷淩又與紫苑打開了另一個箱子。
裡面果然都是些男人衣物。馮芷淩想到封箱兩月有餘,隻怕衣物受潮發味,便讓紫苑将它們都取出來,回頭洗淨曬幹,再重新收納。
收揀半箱衣服出來,竟在布堆裡發現了一個小木盒。
手掌大小,紫檀木制。
馮芷淩遲疑一瞬。這陳年紫檀一看就是貴重料子,木盒本身已非凡尋常,裡面裝的東西估計更是珍重之物。
又被主人小心放在柔軟衣物中,讓她一時不知該不該打開。
但盒子也并未上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