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不想撕開這層幌子。隻因書是我自己撿去不假,也是我自己留下來看,這一點我并不怨怪他人。我與母親的矛盾,也許不是因這書,也會因其他事激發出來。隻不能否認,因你施展手段,叫我這兩年至親不得見,有家不能回。我想了想,這筆賬,确實不能不算;
母親昔日,忙于中饋與親女的教養之責,倒是對妹妹有所疏忽。”馮芷淩伸手拈住妹妹的下巴,冷笑,“可知長姐如母?今後馮府上下大小事,少不得我要過問一番!”
…
馮芷萱驚魂未定回了豆蔻院。
她滿十五歲後,馮崧便将豆蔻院單獨給了她,婉姨娘則搬去了離馮崧書房更近的寶蘭院裡。
想到馮芷淩方才話語,馮芷萱心下難安,便又匆匆去找生母。
“母親,父親可有說何時去祠堂祭禮麼?”一見婉姨娘,馮芷萱急忙問道。
“我如何知老爺打算?既然說想要擡我為妻,那早晚會成,急什麼?”婉姨娘嗔怪道,“就這事,值得你匆匆來問?”
“若是,若是姐姐不樂意,此事可還能成?”想到馮芷淩方才怒氣,似乎一改從前對馮府事宜漠不關心的模樣,馮芷萱深怕嫡姐暗中阻撓母親作平妻的事情。
“老爺說大小姐并無異議,為何又會突然不樂意呢?”婉姨娘奇道,“大小姐一向淡泊,并不計較府裡大小事,何苦起意為難咱們。隻是老爺先前想在今年辦成,怕是不能,畢竟夫人年頭才去,到底日子不合适。隻是再等上一年半載又何妨?我與老爺恩愛多年,并不差這一層名分。”
婉姨娘向來不是好高骛遠的性子,為人十分平和柔順,反而因此得了先夫人憐惜。
宓靜秋雖厭棄馮崧情移,對她卻未有過刻意為難。馮芷淩在府上時,對父親這個妾室也算客氣,因此婉姨娘向來不覺得嫡小姐會為此事作梗。
女兒莫名其妙的擔憂,并沒有在她心裡留下波瀾。
勸不動母親,馮芷萱又不敢說出自己當年行事得罪嫡姐緣由,隻好怏怏不樂回了豆蔻院,越發心郁。
隻是叫她更心郁的事,還在後頭。
“上天有德,成人之合。朕聞馮府長女,恭謹端敏,風姿雅悅;今有中郎将嵇燃,忠勇謙良,未得婚配。可成佳偶,姻緣敦睦,以慰朕心。”
傳旨太監攏起聖旨,笑眯眯道,“賀喜馮老爺!這嵇将軍屢立戰功,歸京即得封賞,正是如今聖上跟前紅人。如此得意佳婿,又是聖上親指的婚,必定美滿和睦,光耀門楣。”
“謝聖上隆恩,馮崧感激不盡。”馮崧雖知貴妃有意插手嫡女婚姻,卻不知這姻緣來得如此之快。還得了聖上親旨,不由喜出望外。
“馮府長女芷淩,叩謝聖恩。”聖旨來得突然,馮芷淩卻已不意外,淡然行禮接旨。
馮府上下跪了滿院,直到大小姐接旨叩謝,傳旨太監一行離開後,馮家上下才恢複往日模樣。
“好!好事啊!”馮崧喜上眉梢,“娘娘對你的婚事果然上心,竟能求得聖旨賜婚,日後馮家必定要更上一層了。”
府中有聖上聖旨,可以說是極其光宗耀祖的事。
“娘娘關愛,芷淩感激。”馮芷淩雖知此事非琪貴妃所願,卻不能、也不必向馮崧解釋。
馮芷萱卻不知其中彎繞,隻是一想到嫡姐竟得聖上親自指婚給前途大好的新秀武将,心内更是憋屈不已。
*
另一頭的嵇府,也接了同樣含義的聖旨。
“臣謝主隆恩。”嵇燃跪叩領旨。待傳旨太監離開,方才微皺起濃黑的眉。
“聖上如何想到指婚一事?”次日昔日袍澤恰好與嵇燃飲酒,得知此事,有人不由疑惑。
“許是聖上愛憐人才,既已賞無可賞,便賞位夫人。”陸川笑道。
他與嵇燃在淮南從軍時便結識,感情較一般将士來得更深厚。
“要我說,謹炎恰是該成家的年紀,這一賞來得妙。”謹炎乃嵇燃表字,陸川與他關系親近,常以此稱呼。
“還不知将來的中郎将夫人,是何模樣?”同袍們飲了酒,談天便放肆些,“隻怕是不多見的美人,郎将大人可勿吝惜喜酒,叫我等有幸一睹嫂子芳容。”
“夫人美不美,成婚前怕是猜不到了。隻是嫁給嵇兄,将來必不止是郎将夫人而已,這前途還是能略算一算的。”
“本就不該隻是中郎将。”有人心直口快接話,聞言衆人一時沉默。
此番聚會的,都是嵇燃相識已久幾位将士。一聽便知,這說的是嵇燃舊日軍功,曾被三皇子下屬冒領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