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陸陽的車被警察們臨時征用去押送犯人了,林庭語隻能帶着陸陽給的地圖定位和門鑰匙,自己先想辦法去陸陽租的房子裡休息。
不過房子離這裡還有些距離,步行估計至少半小時。于是陸陽翻遍全身口袋找出來一堆有零有整的日元:“阿庭你先打個車,這事我還得寫好長報告,今晚不一定能回來。你不知道日本這裡文書工作多到離譜——”
“我正好也下班了。如果信得過我,就請讓我送這位先生回去吧。”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換下了服務生制服的安室透這時插了進來。
林庭語第一反應是拒絕,但陸陽已經熱情地握住了安室透的手:“那太麻煩你了!阿庭總是不認路,我都很擔心他會直接走丢,你能送他回去就太好了!”
安室透也報以同樣的熱情笑容:“那還真是讓人放心不下呢,就請務必交給我吧。”
……不認路?我還有這個屬性嗎?不會也是個客氣客氣的借口吧?
林庭語十分懷疑。
不過安室透一路上表現得十分自然,聊起天來很輕松,完全沒有先前在波洛咖啡廳裡那種黑氣四溢的情況。但是林庭語目前記憶零零散散,秉承着多說多錯的原則,并沒有太多地提自己的事,主要還是在聽。
“日本有完善的教育訓練給付制度,像我讀的專業可以覆蓋一半以上的學費。”提到自己在打五份工的同時還讀着夜大的事,安室透帶着某種異常熱烈的自豪情緒介紹道,“如果你日後想在這裡工作,也可以來找我,在職人士通過夜大進修也是非常多的。”
林庭語:“……謝謝?”
别說工作了,他還不知道要怎麼從東大畢業呢。
安室透笑了一聲,并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把車拐了個彎,絲滑地停在了一家便利店側前方。
“你需要買一些日用品嗎?你應該是第一天到東都吧。”
看到林庭語流露出的疑惑表情,他愉快地補充道:“其實我能聽懂一點你和你朋友的聊天,近年C國來的遊客很多,打工的地點多多少少都會碰見,聽多了也能大概猜出來意思。而且漢字總還是認識的。你可能不太了解吧?日本年輕人裡近年來很流行僞漢語的網絡聊天方式,于是我也稍微研究了一下,畢竟我打工的地方來往的大多數是學生和年輕的——”
安室透突然沉默了一下。
林庭語想起剛剛的偵探四人組,不由得也沉默了一下。
“總之我收拾東西的時候,不小心看到了你朋友的日程記錄本。”安室透快速地跳過了這場突如其來的沉默,“國際航班裡很多東西都不能帶,你的包看上去也沒有裝太多東西。這間便利店我之前打過工,東西還是比較齊全的。你去吧,我在這裡等你。”
林庭語又是沉默了一下,終于開口說道:“安室……桑?”
“不用那麼客氣,我們已經是朋友了吧。作為交換,我叫你林君可以嗎?”安室透雙手扶着方向盤,側過臉笑吟吟地說,“怎麼了,錢沒帶夠嗎?剛剛你朋友給你的錢應該夠解決一般的個人用品了吧。還是你需要我幫忙推薦一些好用的品牌?那稍等我一下,這裡不能空車停太久,我去找個可以泊車的地方。”
“不是。”林庭語想要委婉——但這太難了,他還沒太搞懂日語的一萬種敬語表達用法——于是破罐破摔地直白指出,“你可以不用什麼事都從頭到尾條分縷析的,我又不是你女朋友,沒有這麼多前因後果需要你解釋。”
“……”安室透。
“……”林庭語。
安室透輕聲說:“抱歉,是我的話太多,讓你感到困擾了嗎?”
他說話的時候表情沒有很大變化,隻是眼睛稍微垂下來,卻讓原本明亮的金發一瞬間似乎也黯淡下去了。
無論是誰看到這樣的熱情被辜負,都會油然而生一種絕大的負疚感吧。
林庭語也不例外。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氣氛急轉直下,但他還是努力圓場:“沒有,是我自己的問題……算了,我确實不太清楚要買哪種牙膏,能麻煩安室君幫我選一下嗎?”
“啊,這就交給我吧,這家便利店裡所有商品的銷量和功效我都非常熟悉。”安室透立刻露出陽光燦爛的笑容,“那麼請坐好,我要開車了。”
在莫名其妙地提着一大袋東西走出便利店後,林庭語感到自己的電量已經徹底耗光了。
他實在不清楚自己背着的雙肩大包裡到底有什麼,所以在安室透每問到一樣東西有沒有時,都隻能僵硬地搖搖頭。
甚至有的東西他都沒聽明白是什麼——日本男性的生活這麼精緻的嗎?為什麼會用到這麼多他不知道的東西?
如是幾次以後安室透也不再問了,幹脆利落地替他置辦了一整套行頭,還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來整整一版讓人眼花缭亂的優惠券,在林庭語還沒看清每張券上面的off字樣時,就已經熟練地挑出幾張放到了收銀台前,接着把其他的疊好收回了口袋。
“麻煩結賬——林君幸運地有非常關心你的親友呢,行李都是他們打包的嗎?”
林庭語含糊地應了一聲:“也沒有啦……”
感覺聽起來像什麼生活不能自理的大齡巨嬰。
“不用感到羞恥,受到幫助也不是什麼無法坦然承認的事。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喜歡從幫助他人的行為中獲得成就和快樂,林君這樣的存在正好能夠滿足這樣的人們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