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是否已然身在燕京,甚至在她的身邊?還是尚未進入燕京城中?
此人會帶來怎樣新的任務,又是否會取代她的位置,發現她已将身份暴露之事?
諸多疑問瞬間湧入沉竹的腦海,但這疑問之間她有一件事可以笃定,賦淩司并不像先前那般對她信任。
除去這些,是否要将這個消息告知霍間重?沉竹心中有些猶豫,這或許是她在賦淩司最後的退路,為自己保留一個反悔的機會。
夜色漸深,窗外雨勢似是轉小,每一滴雨都有了具體的聲音,不受控地從檐上、葉上滑落,落地的那一刻似在叫喊着自己的名姓。
到底朝哪個方向行進才能逃脫跌落在地的命運,混亂的黑夜和久久不散的潮氣模糊着目标,将人困在泥濘的土地。
次日醒來,陽光明媚,地上甚至難見濕潤,讓人恍然,或許在混沌的雨夜之中并沒有那個夢寐以求的目标,盡早将可能會漏雨的窗子鎖緊才是唯一該做的事。
沉竹在照進屋的晨光中睜眼,才發覺身邊多了均勻的呼吸聲。
霍間重是何時回來的?昨夜她心中煩躁,睡得并不算安穩,盡管如此仍未察覺他換了寝衣躺到自己身邊,甚至将手輕輕攬住了自己的腰。
沉竹感歎于自己這些時日以來警覺的退化,随後看到了因自己動作而轉醒的霍間重。
他仍閉着眼,隻是呼吸亂了幾分。
“你昨夜何時歸來?”
“不算昨夜,算是今晨,天将要亮時。”
“廷正監的事情可是告一段落了?”
“嗯。”霍間重的沙啞着聲音應着。
“那景王殿下可有說了下一步該做何事?”沉竹溫聲問道。
霍間重聽後擡眼看向沉竹,心中升起的那點疑慮在接觸到沉竹面上的溫情時瞬間消失,他不自然的轉到了一邊。
“景王尚未尋我吩咐别的事。這幾日殿下常進宮照顧陛下,怕是一時顧及不上别的。”
霍間重說的句句屬實,自打薛祁進宮陪同皇後一齊照顧陛下以來,景王同陛下和皇後的關系不再像往常那般僵着,近來景王也的确常常進宮侍疾。
許是受衆人的誠心感召,陛下近來的病有所好轉,前些日子甚至轉醒,迷迷糊糊說了幾句話出來。
“那賦淩司呢?可有對你上次的回信做出什麼反應?”霍間重向沉竹問道。
“沒有。”沉竹笑着搖了搖頭,回答道,“我隻收到了解藥,并沒有回信。”
陛下病情好轉,皇後得出空來,挑了日子請沉竹進宮中小坐。
黃門引沉竹入一偏殿,此處離陛下休憩養病的殿宇并不遠,殿内桌案上放着幾盞冷茶和提前備好的消暑之物。
沉竹剛邁入門檻,皇後和薛祁便從殿宇的另一處小門中進入,正巧打了照面。
沉竹行禮,薛祁上前将她扶起,同時間,皇後和煦開口道:“霍夫人快些落座,嘗嘗前些日子真兒特意托人從安州老家帶來的茶。”
“多謝皇後娘娘。”沉竹應聲落座,端起茶盞品嘗後說道,“此茶茶湯清透,入口初澀回味卻有甘,恰巧解了我這一身的熱意。”
“霍夫人喜歡便好。”薛祁笑着對她說道,“多虧霍夫人與霍将軍協助,城中的這些亂子才得以平息一陣,還有先前熏香一事,也要多虧霍夫人提醒,我遣人查探後雖沒發現什麼蹊跷,但此後凡是近父皇身體的物件都多加查驗,如此說來父皇病情的好轉也有霍夫人一份功勞。本也要請陳大人的家眷來品品這好茶,隻是陳大人府中近來事情頗多,得不出空來。”
“為皇後和王妃分憂本就是臣婦應盡的職責,隻是……”沉竹看向殿中空缺着的席位向薛祁問道,“側妃可是有什麼事情要忙,這茶品質上佳,臣婦本想當面謝過王妃好意。”
“陛下的藥尚未煎好,真兒自請去煎藥處盯着,眼下藥應當也要煎好了,想必馬上便到。”皇後笑着回答着沉竹的疑問。
可等着日頭将落,第一抹紅霞已在空中飄起,楊真還未到場。
皇後也察覺到了不對,側身跟身邊的侍女吩咐去尋人,薛祁見狀起身對沉竹說道:“霍夫人稍候,想是路上出了什麼岔子,天色漸晚了,不如我送霍夫人先行歸家罷。”
沉竹心中隐隐覺得不對,卻也沒有理由在此處繼續待下去等着楊真歸來,便順着薛祁的話點點頭,起身準備離去。
不想正當她右腳剛邁出這側殿的門檻,便有來人匆匆忙忙地上殿。
那人神情局促,跪在了殿上,拱起手低着頭顫顫巍巍地說道:“皇後娘娘正殿出了事,煩請皇後娘娘親去看看。”
“何事慌張?眼下沒有外人,你但講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