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王派人去查自己的身世,沉竹早有預料,但真正得知的那一刻,沉竹心中還是有些懼怕,眼下的平靜正在一點點地被打破,她卻被架着隻能面對,無從逃避。
她知道以昭王的手段将她真正的身份查明隻在于想查與否和時間的長短。
她還不想事情落到那樣的境地中去,隻得期望昭王不會有心或是時間将她的身份查明。
那眼下她能做些什麼?沉竹不習慣被動地等待。
幫助景王盡快奪得王位,從而置昭王于死地,自己身份的問題便沒有了後顧之憂,可得出時間來去與賦淩司周旋,從而更有可能獲得自己期望已久的自由。
她腦中搜尋着自己所接觸過的昭王罪證,周邑處的事宜景王已然通過高盧知曉,但顯然高盧隻知曉昭王在周邑處的錢财往來,手中并沒有其與覃國勾結挑起動亂之事的證據。
僅憑迫害東羌——一個外族的罪名并不足以讓昭王損傷元氣,她還需要更多。
周邑山高水遠,高盧既不幫着昭王處理動亂一事,必有人為其代勞。
沉竹想到了那個與梁家姐妹交情頗深,逃離平城的楚尹,此人周遭有兵甲護衛,身份定然不隻是監視梁依那麼簡單,梁依手中沒有的證據大抵就在此人手中。
可楚尹如今在何處?沉竹連面也不曾與此人見過,眼下所知更是通過他人所講述,寥寥無幾。
她想起如今正在豐原探查的梁朵,提筆去了一封信,信上所問皆是關于楚尹,她要掌握更多的消息方能盡可能地推測出此人現下所在何處,從而拿到此人手中的證據。
她要快些,更快些,才會離自己想要的更近些。
燕京城中的賦淩司細作被揪出一事,讓昭王第一次感到了些許的不安。
他發覺了景王讓廷正監着手進行此事,本想從中作梗多加阻撓,讓此事進行得不那麼順利好給覃國一個交代,卻不想霍間重隻用了不到半月的時間就将潛伏在燕京城中的這些細作盡數捉拿。
很快他便收到了覃國人送來的刁難信件。
被揪出的那些賦淩司細作已無法挽回,覃國在信上提出的要求便也不再涉及到此事,隻是要他盡快将皇位拿到手,否則他們沒有耐心再履行先前的約定。
昭王不去插手乃至保護覃國在兆國國中的布置,并在成功登上王位之後将朱國先前在南邊的土地讓給覃國并奉上與之臨近的幾座南境城池,滁州也在其内。
而覃國不會在昭王登上皇位之前發起任何戰亂與騷動,使之成為其“主和與休養生息”的主張中最兇猛的一簇火焰,并為其提供财帛與些兵力供其打點差遣。
昭王深深知曉,若無覃國的支持便沒有自己如今富裕闊綽前呼後擁的生活方式以及他最想要的,看上去唾手可得的王位。
他與覃國之間的約定不能作廢。
但對于城中賦淩司細作被捉獲一事,他深覺自己無辜。
他隻知道賦淩司是個于覃國十分緊要的機構,覃國并未給過他任何關于賦淩司的多餘信息,更别提潛伏在城中細作的位置與名單,又何來保護一說?他自覺要做到阻撓就已十分不易。
可覃國人不會理會他的這些多餘委屈,信中口吻頗有些強硬,逼迫昭王做出些明确的行動來。
昭王自也不會再坐以待斃,他讓手下人去信賦淩司讨要有關城中細作的名單,一面讓人盯好廷正監的一舉一動,在城中搞出些不大不小的亂子來擾亂視線,以助賦淩司将新的人選安插進城中。
他雙手來回交疊,穿着寬大的缃色直裾袍在布置繁複的屋中來回踱步,腰間的束帶拖在地上來回纏繞。
要更快些,他心想。
先前不曾叫停晏欽萱毒害陛下,便是因為皇後的态度出現了偏移,盡快讓陛下身死,憑他如今在朝中的力量尚可拿下王位,眼下仍舊隻有這一個辦法。
可現在陛下身邊有皇後與景王妃日夜不離地照看,該如何下手呢?他思忖着,答案逐漸在他心中浮現。
“可有了楚尹的消息?”
“屬下前幾日接收到了楚尹送來的信件,那時他尚未到豐原,屬下已在信中催促他快些回到燕京。”
“派幾個人去豐原城等着,等他到了豐原就立刻護送至王府上。”
“是。”
“還有。”昭王轉過身叫住了那個将要退下的手下,“讓側妃多去皇宮中走動走動,陛下如今病重,也當多多看望以表孝心才是。”
“屬下立刻去辦。”那人說完便低着頭快步離開了此處。
殿門之外,先前宴席留下的花卉沒有清除,被楊真留下裝點在了府中各處。
面前的海棠花尚未開放,淡粉色的花苞低垂,輕倚在周遭綠葉之上。
奇怪,他幼時明明很喜愛這樣豔麗的花。
燕京城的夏來的急促,一場接連一場的大雨沒有讓城中的天色變得涼爽,倒是帶來了驅不散的炎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