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葉芊走失時已是五六歲的年紀,有了些偏好,賦淩司專門尋人問清了這些細節,在我進入趙府之前,司使就早已将這些消息告知于我,為了不出纰漏,我便一直按照這些細節在趙府生活着。“
說完,沉竹伸手将桌上自己最喜愛的一道菜夾到了自己碗中,繼續說道:“我喜愛這樣的菜色。“
霍間重聽後将那份沉竹方才夾過的菜移到了她的面前。
“我們重新來過。”
沉竹從不失約,她在月亮高高升起的時候來到了客棧門前,找到了支着頭坐在門檻上的屈盧律。
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終于前來,屈盧律快速站了起來,卻因為長時間坐着腿麻,一個不穩倒在了沉竹身上。
沉竹伸出手穩穩地将他扶住,看着他這般模樣笑了出來。
“你不該在此處等我如此久的。”
“你明日便要走了嗎?”屈盧律直起身子,迫切地向沉竹問道。
沉竹點點頭,回答了他的問題。
看着她點頭的屈盧律耷拉下腦袋來,他知道自己再說些什麼,問些什麼也沒辦法阻礙沉竹的腳步。
“你也有你要做的事,不是嗎?”沉竹看着他這番模樣還是忍不住安慰道。
屈盧律低着頭沒有出聲,腰間的那塊令牌在月色下顯得更加晶瑩剔透。
“多謝你這些時日照拂我們幾個。”沉竹說着從袖中掏出了一把制作精良的弓弩和兩個裝得滿滿的錢袋子,拉起了屈盧律的手,遞到了他的手上,“這幾日我不曾與阿朵打過照面,明日怕是也難與她相見,沒辦法同她當面告别,此物和銀錢便麻煩你交給她吧,就當作這些時日的報酬。”
屈盧律看着自己被塞得滿當當的雙手依舊說不出話來。
“阿律,商隊中想必還有事需你料理,明日你便不必相送。”
這一路上她很少見到屈盧律這般模樣,明月在他身後,月色混雜着憂傷籠罩在他身上,她心中适時生出些不舍來,但還是不猶豫地轉身準備離去。
屈盧律擡頭看到沉竹将要離去的背影,意識到似乎自己若是再不說些什麼,便好像再無可能同她見面。
“你的當真叫沉竹嗎?”
聽到問題的沉竹停了腳步,但她還是沒有回頭,依舊向前走去。
“白日裡的那個官兵可真是你的夫君?”
沉竹的背影越來越遠,屈盧律的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耳邊的聲音越來越小,但沉竹還是聽到了屈盧律的最後一個問題:“你可是一直在騙我?”
沉竹心中沒來由得有些難過,寂靜的長街能包容她的失落,她獨自将那條長街從頭走到尾,又迎着逐漸轉暖的晚風兜了幾個圈子,随後走回了霍間重在此處短暫落腳的院落,她的行囊霍間重已讓手下從客棧拿到了此處。
她推開院落的門,被深沉夜色侵染的院牆之内每一盞燭火都被點燃,卻空無一人。
她走進房中,點燃了炭火,為自己溫上了一壺茶,然後找來張席子坐在滋滋燃燒的炭火旁,聽着壺中茶水咕噜的聲音,等待着這份情緒随即将沸騰的茶水一并蒸發。
可當白汽滾滾冒出,什麼好像都沒有改變。
她深深感到自己被困在了一副不屬于自己的軀殼之内,她本以為換回本來的名字,掩去先前的身份,就能得到喘息的機會,但這一切是那麼容易回到原點,隻要出現一點坍塌,便沒有了修補的機會,連她想表露出的自己都被質疑。
她站起身,停止茶水再發出嘈雜的聲響,也将亂叫的炭火熄滅。
滾燙的茶水落入她手中的青色茶盞之中,她用力地感受着這份令她有些疼痛的溫度,她又開始等待,等待晚風帶走茶水的溫度,也順帶将她心中的難過吹散。
茶水照常轉冷,沉竹已然能觸摸到茶盞的冰涼,但晚風粗心大意,還是将難過留在了她的心裡。
她拿起茶盞,用力地摔到了地上,茶盞的碎片成片茶水裡徜徉。
她手中沒了東西,變得空落落的。
以為晚風又來,她忽覺得很冷,抱住了自己,不自覺地顫抖了起來。
冷風何時才能停?沉竹以為至少會等到下一個天明。
但有人率先于朝陽擁抱她。
“我以為我又找不到你了。”霍間重從後抱着沉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