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廳宴席想必已然備好了,你我不如先去前廳坐下?”
李夫人見沉竹不願再談及此事,便也不再提起,随着沉竹在前廳落座。
沉竹并非對此沒有反應,隻是現下人多嘈雜。自己又對此事知之甚少,實在沒什麼同李夫人能說的。
在李夫人的言語中,霍間重果斷幹脆,此案又草率結案,此間一切倒着實耐人琢磨。
席間熱鬧極了,平日裡不飲一杯酒的霍任芙,也接連舉起了酒盞,初至前廳面上頗有些冷漠的李夫人也逐漸展露出了笑容。
婦人們的和善的交談聲,侍人們在一旁嬉笑聲混在一起,沉竹不感嘈雜,欣喜倒是久違地光顧她的心中。
許是飲酒的緣故,沉竹兩頰之上泛了微紅,聽着身邊霍任芙将的俏皮話真心地笑了出來。
那隻在竹林中消逝的紙鸢,似是又飛了回來。
這場宴席持續到明月升起,三人将來客一一送去,才終得閑。
沉竹與霍任芙面上的喜悅之氣久未散去,二人坐在院中,以美酒為伴,交談今日所曆所感。
霍間重則返回了書房點起燭火,倒了茶,拿起手邊的書開始讀。
可直到桌上放着的熱茶變涼,本就低矮的火燭燃盡,他都未将手中的書頁翻去一頁。
他到底是坐不住的,因他不小心看到了她在宴席之上的、和霍任芙交談時的笑容。于是,他起身,有意地路過那個院落。
此時,霍任芙已不見身影,院落中隻剩沉竹一人。
她微伏在圓形的石桌上,月光溫柔地照在她手中淡青色的酒壺上,輕輕地籠罩在她的一邊臉上,酒水帶來的微紅則莽撞地鋪在她清冷的面容上。
霍間重一步一步地靠近,走至她的面前。
“怎的隻剩你一人?”
“天色已晚了,你為何會來此?“沉竹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霍間重反問。
霍間重給不出回答,沉竹也不期待他能夠給予自己答複,她将視線對上他的雙眸。
那是雙漆黑如潭水的眼眸。
“今日的宴席你以為辦得如何?”
“很好。”霍間重給出肯定的答案。
“城北的案子今日是否已經了結了?“沉竹向霍間重問出這個她知曉答案的問題。
“你為何如此問?“
“今日宴上,李夫人同我說那案子結得草率。“沉竹的眼中适時表露出失望。
“是已了結。“
“你從不同我說些什麼。連那道後背上的新傷還是我問過王妃娘娘才知曉緣由。是我不值得你的信任嗎?“
“你我從前并不相識。“她話中的信息,霍間重在景王府宴的次日就已得知。
“今日李夫人同我說那些,我想她定是知曉案件大概的,她夫君定當很信任她。“
“那你想知道些什麼?“
“我什麼都不想知道。“沉竹将放在他眼眸中的視線收回。
“那……“
不待霍間重的話說出,沉竹便繼續說道:“今日李夫人說你是因為在戰場上厮殺日久養成了行事果斷幹脆的性格,才會草草結案。“
“我有些不高興了。“沉竹停頓了一下才将這句補上。
不高興李夫人诋毀自己,還是不高興自己未完全信任她?
自己雖不是一時興起來此院中閑晃,而眼前的人醉意明顯,也不再如同往日般一口一個夫君地叫着,可霍間重還是在冥冥之中感覺到這是眼前人提前編織好的陷阱。
但他依舊下意識的在兩個謊言間踟蹰,随後發現自己不論将問題向哪一側偏移,都無路可退。
是他心志不堅,所以無能為力。
“夜已至,早些回屋安置罷。“
沉竹說完此話,便起身向正屋的方向走去,過程中仍就未看一眼站在身旁的男人。
霍間重卻在此時緊緊抓住了沉竹的手臂,阻礙着沉竹将要離去的腳步。
明明是她對自己持以假面,明明……
可是在他對上沉竹視線的一刹那,他還是松開了抓住她手臂的那隻手。
深色重雲遮蓋住了夜間的星辰,不見光芒。
罷了,是他有所隐瞞,是他未以真心換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