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城北藥鋪老闆身亡的消息在第二日傳開,沉竹和霍任芙出府采買時得知了此消息。
在那些人口中,此事本用不上廷正監出面查案,但因為那位老闆平日裡做些藥材生意和宮中人有來往,因而朝廷特派廷正監來探查此事。
霍間重因此一連幾天都未見人影,沉竹閑暇時沒了逗悶子的人選,一連幾日在府中和霍任芙忙開府事宜都覺得甚為無趣。
這日候得霍間重歸府,夜間時,沉竹端着熱茶前去書房。
守在門前的葉準未曾阻攔靠近的沉竹,她便推開那扇透着燭火的門,輕聲步入書房。
在她推門而入的那一刻,低頭看着公文的霍間重便注意到了她,不過隻是微微擡眼,并未做些别的反應。
“夫君可累了?不如飲杯熱茶緩緩神?”
霍間重低頭不語,沉竹便将手中的案放在一旁空着的桌面上,提起茶壺将還冒着熱氣的茶水倒入杯中,親遞到他的面前。
纖細的手握着青色碎紋的茶杯橫在霍間重的眼前,茶水滾燙,接觸茶杯的指腹開始泛紅。
霍間重接過沉竹遞來的茶水,放到離自己很遠的書桌的一角。
茶水氤氲出的熱氣在上方環繞着,霍間重手中的書頁也翻了兩頁。
“夫君不嘗嘗嗎?這是我從滁州帶來的茶葉,今日煮水時因記挂夫君還不慎燙傷了手。”沉竹話裡帶着可察的委屈。
霍間重依舊低着頭,但還是将自己放到桌角的茶杯拿到嘴邊,淺嘗了一口。
“合夫君口味否?”
“嗯。“
霍間重的回應十足簡潔,他放在桌邊的手卻不由得握緊。
話語間,沉竹逐漸靠近着霍間重,燭火照映得二人的身影在無人注意的身後已然依偎在一起。
沉竹拿起桌邊的一卷竹簡,輕聲詢問道:“這是夫君的字?”
“嗯。”
“夫君的字雄遒有力,雖限于這方寸之中,卻也盡顯鋒芒。”
“你對書法字畫頗有研究?”霍間重擡頭,饒有趣味地向沉竹發問。
“歸府的這一年間,父親給我看過不少大家的字畫,夫君的這幅字在我眼中可與那些大家媲美。”
霍間重看着沉竹臉上弧度真誠,卻又處處透出虛假的笑容,語氣無奈地說道:“若這幅字能讨你歡喜,便已超它所能。“
忽地,屋外的風敲打開了沉竹身側的窗,燭火劇烈地顫抖起來,短暫掙紮過後,一縷青煙蜿蜒而上。
沉竹在此時遠離霍間重身側,将那盞熄滅的燭芯重新點燃。
“後日便是開府的日子了,夫君字寫得如此好,可要親自寫些帖子?“
“将未寫的拿來于我便是。“
“多謝夫君體諒。“
說罷,沉竹離開了書房。
霍間重今日得空回府,又未将公務帶府中,想必城北的案子已經了結。
沉竹本無意多想些什麼,隻是心中隐隐不安,覺得此事必有蹊跷,可自己若貿然去問霍間重,倒顯得刻意。
她回主屋将請帖的名冊拿出,讓沁蘭喚葉準來拿。
那是一份完整的名冊,她還尚未寫出一份請帖來。
開府當日,三人在府門前将鞭炮點燃,待白煙散盡,霍任芙進府操辦,霍間重和沉竹則留在入口處一一向前來的官員家眷問候。
景王未至,但王妃前來恭賀,沉竹見到薛祁便挽起她的手一同向府内走去,一路通她介紹府内的布置。
“這些年來邊境紛争不斷,科舉不時便因此中斷,現下正是用人之際,王爺才讓霍将軍暫代廷正監的副監一職,操持這樣的宴席真是辛勞你與霍小姐了。“
“王妃這是哪裡的話?夫君能得此器重,我們全家上下都感激不盡,更何況王妃給我的那份單子可幫了我不少忙,我在此還要多謝王妃。“
二人這麼說着,來到了供内眷們休息的院落。
不少人湊了上來,将本挽着手的沉竹和薛祁分開。
現下,沉竹的眼前是一位身着紫衣,戴着一隻玉镯,簪着兩支銀钗的婦人。
此人是朝中左監廷尉的李夫人,也是朝中禦史中丞的千金。沉竹與她在景王府中曾碰過面,言辭周全,讓人挑不出錯處來,但那日交際過後,沉竹依舊能感受到那隐藏在文藻詞句下的輕蔑與漫不經心。
“我剛去前廳瞧了,霍夫人今日操辦的席面當真是不差的。”
“夫人謬贊,不過是邀人來府吃些茶飯,席間閑聊,促進感情,才好齊力為國做事。”
“夫人話倒是說得不假。如今霍将軍新任了廷正監的副監,與我家夫君平日裡也常有交際。近來那件城北的案子便是我夫君與将軍協同辦理的。”
“不過……”不待沉竹回應,李夫人便接着說道:“霍将軍到底是在戰場上厮殺過的,做起事來比我家夫君果斷幹脆得多。”
“此案既已過去,你我今日便不好再論。”
“此案既已結案便無須多議,可此案結得卻不免有些草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