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館之後，呼聲一路此起彼伏，連安星都意識到自己太沒見過世面，在人群裡羞愧地降低音量：“這裡竟然比虛拟館還要豪華……”

伊利茨作戰館，業界最高規格比賽用地，占地約莫25公頃，通明遼闊的巢式建築，内裡裝潢幾乎都是環保新材料，質感獨特突出，讓人油然而生一股初見的敬仰之意。

“豪華都是錢砸出來的，又不能當飯吃，跟咱們有什麼關系呢？”呂明遠明顯不太适應這樣隆重的場合，安星無奈一笑。

言崇飛四處觀望，像極了慕名而來到此一遊的路人。

他早在華景昂的網絡視頻裡見過場館的樣貌，眼下置身其中，那些記憶碎片在眼前若隐若現，好像有個年輕的華景昂的影子，出現在一角一隅。

“這裡左拐。”華景昂确實已經熟門熟路，鎮定地領着隊伍，内心毫無波瀾。

出去就是智能全景看台的入口，不遠處站着一名春風滿面的尖臉男人，身後是一群統一制服的工作人員，似是在集體迎接參賽戰士的到來。

“哎喲，昂少，真是好久不見。”尖臉男人在幾米開外就伸出了手，直直迎到跟前。

華景昂與他禮貌握手：“大生老師好，這次辛苦了。”

“不要客氣啦，都是多年的老熟人，能夠承辦這次公開賽，我們很榮幸的。”大生熟練地轉換寒暄的姿态，面朝一衆眼生的戰士，嘴裡的話明顯卡了一拍。

“呃……這次來的都是新人啊，我還以為能見到全少他們呢。”大生稍顯尴尬地笑了笑，“那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大生，是這次公開賽的主持兼解說，也負責今天場地日的講解工作，大家有任何問題都可以找我。”

言崇飛仔細打量，輕輕歪過腦袋，在季璐耳畔小聲問：“這人怎麼這麼眼熟……”

“他也是前幾屆伊利茨全國聯賽的解說員，看過比賽的對他應該都不陌生，不過我可不待見他，他就是個表裡不一的歪屁股，昂哥因為他這張破嘴，可吃了不少輿論的虧。”季璐從齒縫裡冷冷擠出這些話，言崇飛經她一提，才逐漸有了幾絲印象。

“哦，他就是去年九月比賽的時候，說龍豐的‘樓頂十連擊’是流暢精緻的完美炫技，超越了‘十三絞’的不穩定性，無愧新生代戰士标杆的那個？”

言崇飛念完才驚覺自己竟然記得一字不差，當初因為這一句不知有意無意的解說詞，UG聯盟和無領導集團的擁護者在網絡上展開了罵戰，吵得不可開交，由于最後是龍豐奪冠，所有冷嘲熱諷都毫無懸念攻向了華景昂。

原來是這孫子啊！

言崇飛的目光立馬磨刀霍霍涼了半截，正巧身邊的杜昌也沒有好臉色，新人戰士無人吭聲，氣氛陡然僵住。

大生意識到自己的冷場，笑容頓時有些發幹：“哈哈，大家還挺腼腆……”

華景昂隻能站出來圓場道：“他們都是集團選拔出來的新人戰士，可能有點認生，從市中心過來的路程也挺遠的，估計都累了，可以的話先讓我們休息一下吧。”

“沒問題！”大生一點沒客氣，見台階就下，“正好UG聯盟也到了，咱們兩邊都先在貴賓室休息半個小時，等會兒準時開始場地講解。”

大生揮手示意，幾個工作人員即刻出列為集團戰士引路，不料衆人堪堪拐回走廊，迎面就撞上UG聯盟的大隊人馬，對戰雙方猝不及防相遇了！

頃刻間，方形長廊像是被兩股力量對半折開，雪白照明鋪了滿眼，視線交鋒的微妙細節都暴露無遺，所有人陷入一種詭異的甯靜。

紀昊森原本還在交代注意事項，會面的刹那，話語戛然而止。

他轉向前方，快速掃過眼前一衆年輕的戰士，直到隊伍末尾才看見一張熟悉的面孔。

那人淡定地穿過整條隊伍，在衆目睽睽之下主動走到雙方交彙的中心：“紀總。”

紀昊森沒有怯場，友好地接招：“華隊，别來無恙。”

就在華景昂一步步走近眼前的時候，時間仿佛被某種氣場強硬地拖長了，UG聯盟所有戰士都在漫長的注視裡，小心翼翼撕開自己的敵意。

“來的竟然都是生面孔……”黃昏小聲喃喃，一旁的老乖不斷張望集團隊伍，似乎在尋找着誰。

言崇飛和周介一起留在隊伍末尾，層層疊疊的身影切割視野，他懶得擠上前去狐假虎威，反正就算提前打起來他們也不在怕的。

華景昂不輕不重地過了一眼UG聯盟的主力陣容，并沒有在誰身上過多停留，很快回頭看向後方。

大生急急忙忙從後面追了上來，十分慚愧：“呀，實在對不住！沒想到兩邊這就見上了，本來想着到了講解時間再好好介紹一下的！”

“沒關系，早晚都是要見的。”紀昊森保持着體面。

大生也算業界的老資曆，知道敵對雙方在賽前不能過多接觸，趕緊安排好不同的路線：“那就請各位先到兩側的貴賓室休息，稍後在全景看台再彙合。”

兩支隊伍就此相向交錯而行，流動的腳步持續攪動着隐隐焦躁的空氣，中間仿佛裂開一道無從彌合的縫隙。

縫隙間，雨天沖不走的沉悶悄無聲息滲了進來。

言崇飛忽然感到自己的心口轟隆不斷，毫無來由，每一步都變得無比沉重，好像被什麼突如其來的東西深深牽絆住了。

華景昂讓隊伍依次先行，最後見到的卻是言崇飛一張心事重重的臉。

這是……怎麼了？

無數身影消失在擦肩之後，像極了無數熟悉的面孔消失在十年前的大霧裡。

熾熱的陽光一晃而過，日日夜夜接連重演，尹淵在那裡，曾星海在那裡，邵輕志也在那裡，然後——

餘光停留的片刻，言崇飛幾乎渾身震顫了一下。

“夏姐……”

言崇飛陡然停下腳步，轉過身去魔怔地喊了一聲：“夏姐！”

UG聯盟衆人瞬間心驚，隻有方夏不曾停留，眼底壓着一絲血紅，往前催促道：“愣着幹什麼，還不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