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空靈婉轉,清脆響亮。
如同山間清泉滴落在玉石之上,每一聲都圓潤而純淨,宛如穿越千年而來的神秘之音。
連綿起伏,似有韻律,聲音在空中蕩起層層無形的漣漪。
竟然是鈴聲。
紀初桃攥緊手中的刻刀,紅唇輕輕抿緊,神色說不出的複雜。
沒想到瞎子說的晚上就知道,竟然是這麼回事。
這是青銅鈴的聲音。
少女坐在沙發上,落地窗外是一望無際的黑色夜空。
她放下手裡的沉香和刻刀,靜靜倚靠沙發,無聲傾聽鈴聲穿越層層阻隔,若隐若現出現在耳邊。
這枚青銅鈴的聲音和當初紀初桃在魯王宮聽到的完全不同。
沒有絲毫的煩悶急躁,而是不疾不徐,輕柔又缥缈,在寂靜的黑夜中萦繞在四面八方,聲聲入耳,宛如仙音。
饒是她心存疑慮,情緒緊繃,竟也在這樣空靈的鈴音下變得平和溫順。
秀眉微斂,含水烏瞳凝聚在無盡的夜色之中,仿佛要透過蒼茫黑暗莅臨鈴音出現的源頭。
與此同時,兩道黑影已經追尋鈴音來源飛速行至海島東向的山脈之下。
山腳樹林高聳入雲,黑壓壓的熱帶喬木形成一片天然的護山林。
穹頂勾纏相連,将天空遮擋,無聲守衛着南北綿延整個海島的山脈。
這裡遠離居民區,又有天然的森林作為遮擋,那些摻了陰香菌的沉香味道瞬間減弱大半。
瞎子一把扯掉糊臉的口罩扔到草叢裡,氣息淩亂。
喉頭微微有些發緊。
旁邊的小哥呼吸也稍顯急促,黑發被海風吹得向上翻飛,露出額頭光潔的肌膚。
口罩摘掉後,濕泥星星點點粘在了臉上。
他的皮膚是健康的冷白色,泥巴貼在面頰便極為顯眼,那種微末的滑稽中和掉了他周身的清冷。
瞎子難得看到小哥狼狽,捂着肚子笑得無聲,緩和片刻後,指了指向山的路。
“鈴聲就是從山頂傳出來的,啞巴,要不要打個賭,看我們誰先找到。”
小哥淡淡掃了他一眼,沒搭茬,擡手抹掉臉上的泥,輕甩了下手指,嗓音低沉磁性如碎玉。
“走。”
通靈島的山勢并不算高,海拔還不到一千米,不過山上到處都是高大成林的熱帶樹木,整座山的綠植覆蓋率幾乎能達到百分之九十八。
剩下百分之二的裸露是山頂和懸崖。
樹冠成蔭,将朦胧的月光完全遮擋在外,入眼皆是一片漆黑。
這樣的黑暗下,放個人過來除了迷失方向外,少不了到處摸黑撞樹。
但小哥和瞎子卻如魚得水,速度飛快地在山林裡穿梭,絲毫沒有被黑暗的環境所影響。
兩人像是開了一路閃現,從山腳到山頂隻花了不到十分鐘。
很快,他們就尋着鈴聲摸到了山頂一處靜僻的院子。
小院周圍生長着一片絞着荊棘的高大樹木,荊棘之上開着紅粉相間的小花,綠葉點綴,旋轉互生。
樹林中央隐約可見一道深色木門,悠揚空靈的鈴聲就是從門後源源不斷傳出。
空谷清音起,幽林仙籁生。
如果忽視荊棘攔路以及上頭密密麻麻的木刺,這場面幾乎可以說充滿了山林野趣。
瞎子叉腰倚在樹上,平息着鼓鼓心跳,看清遠處生長的荊棘之花。
低聲調侃。
“啞巴,這是麒麟花吧,看來這是歡迎你的。”
麒麟花,俗名虎刺梅。
小哥沒說話,視線穿透黑暗落在一叢叢繞樹生長、形色各異的花株,微不可察皺了下眉,眸色愈發幽深。
他知道這種花。
之前為了建造雨村的花園,小哥曾看過海量和植物相關的書籍,其中就有虎刺梅這種蔓生灌木花。
這種花的花期長,一年四季都會不間斷開花,花朵的顔色也鮮妍可人。
但麒麟花也叫麒麟刺,幾乎全株帶毒,根莖上的白色汁液具有很強的毒性,隻接觸一點皮膚就會瘙癢紅腫,誤食還有可能嘔吐腹瀉,嚴重甚至喪命。
小哥希望給初桃的是浪漫和愛,可不是危險毒物。
所以他把麒麟花排除到種植名單之外,采購了很多多季開花也更漂亮的爬藤月季。
麒麟刺并不會主動攀爬樹木,這些纏繞在樹木樹幹上的荊棘灌木,顯然是有人一點點規束控制,才讓它們深深嵌入那些高大喬木的樹幹内。
想到初桃還在船上等着,小哥迅速收斂心神。
目光凝聚在那扇隐在荊棘林中的木門,淡淡道。
“進去看看。”
夜色暗淡,周遭林草皆蒙上一層陰翳。
小哥和瞎子一前一後,腳步如貓兒一般踩着人為拓出來的小路,無聲向遠處的木門靠近。
兩人手裡空空,随手撿了兩根樹木斷枝臨時充當武器。
“啞巴,你們張家不是最擅長使用青銅鈴嗎,你知不知道除了勾織幻覺以外,這東西還有什麼作用?”
瞎子聲音壓得極低,幾乎用了氣音,連小哥都差點沒聽到他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