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年前……這麼多年了,都沒弄清緣由解法嗎?”
烏甯擡眸對着謝離笑了笑,搖頭道:“沒有,哪還敢有人去探墓,這濃霧愈到洞外就愈濃,霧生瘴氣,聞之頭疼,至于解法,倒是有的,十年前鎮上來了個方士,他說鎮民驚擾了山神,所以降下神罰,無論逃去哪,此病都會如影随形,世世代代不絕不終。”
見烏甯不再說話,謝離挑眉道:“這解法就是秘密,不能說對不對?”
烏甯眸光一亮,笑容格外燦爛:“謝公子真聰明,确實如此,今年霧氣來得稍晚,原以為會少死幾個人,卻不料已經接連死了七個了。”
謝離有些沉默,他不再詢問,垂眸看着身前棋局。烏甯見謝離不落子,疑聲道:“謝公子,不下棋了麼?”謝離面色沉靜,唇角牽起一絲勉強的笑:“我有些泛了,姑娘明日再來吧。”說罷謝離就起身往樓上走去。
烏甯看着謝離離去的背影,眉眼笑得燦爛:“好啊,那明日此刻,我再來找公子。”
謝離行至半途,似是感應到什麼,擡頭一看,樓梯拐角處赫然露出一抹青灰色,謝離面色一怔,不知池鸢何時來的,那些對話她應該都聽去了吧,謝離加快腳步想去找池鸢說話,再擡頭時,那抹衣角已經消失不見。
行至客房處,見門半掩着,謝離松了一口氣,推門而入,屏風後池鸢正坐在窗前等着他。謝離眉眼帶笑,坐到池鸢身旁:“方才的話,罄月都聽見了?”
“嗯,都聽見了。”池鸢看着窗外的霧景,卻沒回頭看他。
謝離怔了怔,又道:“那罄月覺得,烏甯姑娘所言之事可屬實?”
池鸢終于回頭看他,眸光清冷如水:“大概屬實,但也可編造,不過,這山鎮霧氣來的怪異,她的話極有可能是真的,至于那山神的詛咒我不好妄言,得去看一看才知到底是神是鬼。”
謝離眸光一凝,溫聲笑着:“好,我也陪你一起去。”
池鸢直言回絕:“你不行,你是凡人之軀,去了可能會染上怪病,你還是老實待在客棧養病吧,大病初愈,不要到處走動,如此折騰,身上傷口不疼嗎?”
一句話直讓謝離心中五味雜翻,他氣惱自己的平凡,同樣也因為池鸢一句話關心的話而暖心。
“嗯,不疼,好多了,罄月何時動身,能與我說一聲嗎?我好記着時日,時日多了你若不歸,我便去尋你。”
見謝離一臉堅定,池鸢無奈歎氣,最終在他殷切的目光下妥協:“好,我會告訴你的,但我有預感,無論我去不去,自有人會将我送進去。”
“罄月何意?”謝離心弦一提,他也隐隐感到一絲不安。
池鸢拍拍他的肩道:“沒事,如果真有人請我去,那我倒不用親自尋了,正好将計就計,隻是……怕事情遠不及這般簡單,我倒沒事,就怕你也被卷進去。”
暮色已了,霧氣又起,池鸢倚着窗棂看了許久,忽而,身側浮起一道水波紋,燭火搖曳中,薄薰身影漸漸浮現。池鸢眸光低斂,看着遠處出神,察覺身側薄薰歸來,出聲問道:“如何了?”
“跟了一日倒是平常的很,他除了午時來了一次客棧,之後就一直在家看書寫字,中途有幾個人來見他,但說的都是些家長裡短的話,他家的屋子我也都查過了,沒有暗道,沒有鬼氣,很是尋常。”
“嗯,是麼……”池鸢深思了一會,回頭取茶,薄薰早就倒好茶水奉上,笑意盈盈的望着池鸢道:“主人,要我說,這客棧掌櫃普通的不得了,瞧着既不會武功,身邊也沒會武的人跟着,你讓我查他能查出個什麼來?不如跟着那個小二如何,我覺得他身上的秘密才多呢!”
池鸢搖頭笑道:“你涉世不深,不懂人心複雜,看上去越是普通的人,往往都是隐藏極深的那一類人,你才跟了他一日,自然發覺不出異常之處,且多跟幾日看看,不行,就随我去山中洞穴探一探。”
薄薰歪頭道:“山中洞穴?什麼東西?”池鸢擡手指了指西側牆角,薄薰瞬間了悟:“啊!那個呀,好呀,我早就想去了,也不知如此怨氣下會催生出什麼東西來,嗯,真是有些拭目以待呢!”薄薰說着說着似是想起什麼事,小手一拍,驚道:“哎呀,差點忘了!主人,您猜猜我回來遇到誰了?”
“誰?”
“就是我們初來那日去到的棺材鋪,遇見的那個獨眼的老頭,您還記得嗎?”
池鸢眸光一動,“嗯,我記得。”他身上有股難聞的屍氣,當時不覺,現在想來卻有些異常,賣棺材的身上為何會有屍氣?他雖做死人生意,但又不是與死人打交道。
“我看見他從一戶人家裡出來,之後,我就好奇跟着他回了棺材鋪,這老頭家裡也不點燈,到處黑漆漆的,屋子也低矮的很,裡面進深很長,他家地下還有一間密室,我進去看了,裡面有一口石棺,裡面躺着的人都成白骨了,不過觀其骨齡,像是年紀不大,也就二十來歲,是個男子,死因我看不出,密室内除了棺材就沒别的了,那老頭的床鋪就在密室之上,他回來後就坐在床上動也不動,我瞧着沒趣,便回來了。”
池鸢聽言凝眉深思,既成白骨,那他身上的屍氣又從何而來?
“主人,你說我明日跟着這老頭如何?我覺得他也十分神秘呢,身上一股子味,看人的眼神也特别怪,肯定有很多秘密!”
“不必,明日你繼續跟着烏掌櫃,就算那老頭有秘密也與我們無關,而烏掌櫃就不同了,他的秘密可是關乎我們性命之事。”
第二日辰時,日出霧散,街道上終于有鎮民出來走動,空蕩的街巷也逐漸變得熱鬧起來。客棧大堂内,依然沉寂詭異,烏甯掩好大門,坐在桌前等着,她循着記憶擺開昨日未完成的棋局等着謝離出現。
一刻鐘後,腳步聲響起,烏甯欣喜擡頭,“謝公子,你來了。”
謝離遵守昨日之約,踩着不早不晚的時辰來與烏甯下棋,他看着桌上的棋局,詫異烏甯的心細,記得昨日他離開時,刻意拂袖散了棋子,沒想到她心細如發,自己落子的地方分毫不差。
謝離擡手揉了揉眉心,回頭見烏甯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猝然有些心煩,說話的語氣也透着幾分疏離:“烏甯姑娘,喜歡下棋?”
烏甯細細端量着謝離的眉眼,她膽子倒是越來越大,初見時還不敢看謝離,現下卻敢直視于人了,聽見謝離的話後,烏甯露出一抹燦爛的笑:“還好吧,要看與誰下棋,若與謝公子下棋,任何時間我都是願意的。”
謝離目光一怔,他聽懂了烏甯話裡的意思,擡眸掃去,正見烏甯朝他笑得甜美動人,謝離眸光倏然冷淡,這姑娘性情變化如此之快,讓人始料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