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東角屋,清晨刮的北風已經停了,但天陰沉沉的,空氣也燥得慌,比前幾天冷得多,大抵是要下雪了。
金嬷嬷凍得渾身發抖,她沒想到今年冬天這麼冷,心裡已經有點後悔昨夜一時高興,說了大話,要在今天這麼冷的天兒裡,趕老遠的路去城外的大廟。
但又舍不得即将到手的三兩銀子月錢。
終究不情不願地扯過沈瑾臂彎裡的竹籃子,瞪了沈瑾一眼,歪在椅子上,幾口就喝完了豆泡湯。
再随便用袖子一抹嘴,嘟嘟囔囔地抱怨着起了身出門去找主子告假:
“哎喲,真難受啊,這起大早的,老婆子我可真受罪。”
頂着外面的冷氣,金嬷嬷心裡越發的不願意,還沒走出東角屋的院門,就抱怨了好幾句。
“要不是為了三兩銀······,咳嗯,我是說,為了你。知道嗎,娘受這冷罪,都是為了你!”
金嬷嬷死鴨子嘴硬,明明惦記的是錢,還要扮好人,道德綁架似的打壓瑾姐兒。
“娘辛苦了,女兒知道的,娘路上慢些走。”
沈瑾笑了笑,沒把養母的抱怨當一回事。随口敷衍了兩句回話,便施施然地站在院門口等着送她出門。
一工具人,跟她計較什麼呢,反正和她待不了多久了。隻要她好好充當盾牌的角色,沈瑾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金嬷嬷看這樣子,實在是沒台階下,便隻能撇撇嘴,滿臉不開心的往大夫人院子走了。
主子們向來享受,這個點,大夫人還沒起。金嬷嬷站在大夫人院子裡吹了好一會兒冷風,才得來内院婆子傳遞的一聲‘大夫人允了。’
告了假,凍得不行的金嬷嬷,縮着脖子,往自己的老朋友佟婆子那去了。
去城外大廟,得有車才行。
那廟在郊外的山上,遠得很,單憑她自己腿着去,走到天黑都走不到。
佟婆子,經常和金嬷嬷一起喝酒聊閑、嚼舌根,認識好多年了。
兩人都是年輕的時候就在這王府裡幹活,金嬷嬷是大夫人王氏帶過來的陪房,而佟婆子是王府自行采買進來的粗使丫鬟。
不過早年間的佟婆子,略有那麼一點姿色,再加上年輕,便勾了王爺身邊的車馬管事,趁機嫁了人,成了管事娘子。
于是在王府的車馬調度上,她有點小小的、偷摸的私權。
王府裡的下人們,若是想辦點自個兒的事,那肯定不能用府裡的車馬的。
但凡事都有說頭,更何況這王府裡下人幾乎都不成規矩。
所以,金嬷嬷若想用車,還得去找這個老朋友。
走了一會,才到佟婆子的家門,她住的偏些。
天更冷了,金嬷嬷嘴裡直冒白氣,打了個寒顫,手縮在袖子裡,握成拳趕緊捶了捶門。
幸虧佟婆子今天起得早了一些,要不然她又得在門外等。
“哎喲,佟歪瓜,你可開門了,快給我弄一輛車,我得趕去城外那大廟去。”
金嬷嬷見門一開,便立刻擠進了屋。
“咋回事啊,怎突然要去廟裡,遇上啥不好的啦?”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佟婆子也是迷信的,腦子裡都是些神神鬼鬼的東西。一聽要去大廟,就立馬想到妖怪作亂之類的。
“唉,還不是我那女兒,非要去梳妝房。花了我不少錢不說,如今又要參加選拔,當姑娘梳妝陪嫁。我這不趕去廟裡給她拜拜嘛。”
說得好聽,其實哪有‘為了她’,都是為了錢罷了。
“反正都要進姑娘院子,當初幹嘛好好的春娘院子不進,管庫房多舒服,哪用得着現在這般折騰。”
金嬷嬷說着說着,心裡越發的不願意,翻了個白眼。
“小丫頭們都是這樣,不懂得咱們的良苦用心。”
不過是吃酒聊閑的狐朋狗友,雖然認識的時間長,但都是塑料友誼。
佟婆子壓根就不在乎什麼女兒梳妝房的,聽見金嬷嬷因為養女折騰而受罪,反而心裡有些幸災樂禍。
她知道金嬷嬷愛财,便故意說:
“哎,你準備好銀錢沒?去城外大廟拜菩薩,可是要香火油錢的。”
“啊!?什麼,還要錢?”
進了屋,暖和着的金嬷嬷本來舒舒服服地靠在凳子上,一聽這話,驚得直跳起來,眼睛都瞪大了。
好家夥,耗了二兩銀子的禮不說,現在還要錢!
真是造孽啊,我怎麼就撈了這麼個賠錢玩意兒。
但她又不敢懷疑佟婆子,畢竟佟婆子嫁給了車馬管事,是王府裡少數可以随意出府的下人,見多識廣。
就連這城外大廟,也是佟婆子告訴她的。
想必佟婆子不會騙她,況且給菩薩上香火錢,也是應該的,禮多菩薩不怪。
金嬷嬷一臉苦色,糾結得很,心疼得直撫胸口。
佟婆子看着,優越感爆棚,得意的嘴角壓都壓不住,隻好拿帕子捂住嘴,悶聲說:
“你要車馬嘛,沒問題,你知道我男人是府裡的車馬管事。不過······”
佟婆子眼珠子一轉,她可不想費那麼多心思安排個好車給金老貨,平時吃酒,這老貨都不請客,摳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