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珂最終沒有被帶走,他的學生被分配給了不同的老師。
事實證明,多一個學生的确會難以避免地增加教學難度,比如分來謝沉小組的這位叫任晖的同學,似乎有些左右不分,總是将那張照片上屬于左臉的胎記安放于右臉,讓謝沉不得不數次停下來糾正他。
向菲菲抱怨因為他一人耽誤了教學進度,任晖也始終沉默寡言,顴骨上還有幾處擦傷,看起來像是被人霸淩過。
但沒有人知道始作俑者是誰,或許任晖自己也不記得了,隻知道自己曆經折磨,但依然活了下來。
那些惡行也如同眼前這張面目模糊的照片一樣,被漸漸忘卻了。
是的,那張雕塑照片上,面部的五官依舊是讓人看不清的,隻除了左側臉頰上一個漆黑、碩大醜陋的痦子,莫名凸顯了出來。
而他們的課程進度,也正好來到了面部塑形。
如果真是所謂“惡魔之手”因為某種規律将這張臉龐逐漸勾勒清晰,那這一點簡直就是赤裸裸的挑釁和羞辱。
如果這張照片屬于劉明,那麼這個痦子應該也是他被集體霸淩的重要原因之一。
或許這也是一種試探?劉明本人如果在這裡的話,他一定會因倍感屈辱,難以忍受。
白芷默默地觀察着周圍同學的神情,很快,她發現别人也在觀察她。
但大多數人的神色都顯得波瀾不驚,哪怕是裝的。
一節雕塑課在暗流湧動中過去,晚飯的時候,謝沉難得沒有和白芷一起,而是和其他玩家聚在一起分析情報。
食堂中再次上演起并不陌生的霸淩劇情,沉默溫馴的女生被圍在角落,向菲菲擡手就是一巴掌,周圍還站了一群男生起哄叫好,擋住了白芷日常喜歡坐的位置。她駕駛輪椅目不斜視從中經過,意外地是,那些男生竟然沒有阻止她。
向菲菲揉了揉酸澀的右手,将長發甩在身後,斜睨她一眼:“這是來打抱不平了?項榛榛,你之前可不是這種見不得别人受欺負的性格。”
“我向來都是這麼人美心善的,所以某人才會喜歡我。”白芷無辜地看着她,“畢竟,哪個正直陽光大男孩會喜歡霸淩同學的小太妹呢?”
“......死瘸子,你不會真的以為有人瞎了眼會喜歡你吧?!”向菲菲雙手抱胸,冷笑道。
白芷朝她身後擡擡下巴,向菲菲意識到什麼,咬咬牙回過頭,果然看見楊銘峰站在二樓,雙手搭在欄杆上,俯視衆人。
但向菲菲很快收斂神色,對白芷投以不以為然地一瞥,“自以為是的蠢貨,我們倆的事你懂個屁。”
白芷:“......”好吧,她的确不懂這種惡男壞女的羁絆,但是,“你們擋着我的路了。”說完,她将輪椅開進人群中,沖散了霸淩者的包圍圈,衆目睽睽之下,她探身看向被欺負的女生,語氣溫柔道,“這位同學,你的血弄髒我的飯桌了。”
女生的手心剛剛被人按在鋪滿玻璃碎片的桌面上。
她哆哆嗦嗦地收回手,挂着滿臉淚痕,無助地看向白芷,後者微笑提醒:“醫務室在北樓一層。”
一群兇神惡煞的施暴者看看樓上的楊銘峰,竟然沒有阻止,女生就這樣跑開了。
“你還真是喜歡找死。”向菲菲目光奇異,仿佛在看一個怪物。
“我就個無藥可救的戀愛腦呀。”白芷展示完自己的善良,沖着二樓的楊銘峰甜甜一笑,然後将餐盤放下,就着滿桌淋漓的鮮血,面不改色地吃起了食堂的晚飯。
向菲菲神色變幻,帶着一衆小弟離開了這張餐桌。
白芷完成今日“表演”,想了想,選擇前往醫務室,根據手臂傷口的恢複程度來看,她在失憶的這幾天應該有去醫務室換過藥。
這是全校被霸淩者最為集中的地方,而且那個醫務室的葛醫生說話奇奇怪怪的,明顯知道劉明的事情,還一幅看她很不順眼的樣子,實在是可疑。
不出所料,她在醫務室裡看見了剛剛那個被欺負的女孩子,還有和謝沉學習小組的插班生,任晖。
女孩子抽噎着包紮好手掌上的傷口,一張臉疼的慘白,還不忘向白芷道謝,“謝謝你榛榛,沒想到你竟然真是個好人,以前是我錯怪你了。”
“......”
白芷喜獲“好人卡”,懶懶道,“不客氣,我也不是為了幫你,隻是單純讨厭向菲菲那個女人罷了。”
堅決保證自己的戀愛腦人設屹立不倒。
女生愣了一下,還是小聲道:“不管怎麼說,今天還是要謝謝你。”
白芷高冷颔首,示意她不必多言。
女生摸着眼淚默默離開,白芷好整以暇盯着葛醫生給任晖換藥,後者卷起褲腿,露出膝蓋上猙獰的傷口。
“這個傷口看起來好新啊,”白芷好奇道,“你昨天沒有來包紮過嗎?”
葛晨冷漠道,“站開點,你擋着光了。”
白芷挪開一點距離,持續驚訝:“傷口這麼深,但看起來有被好好清洗過。任晖,你昨天一定來過醫務室吧?”
任晖漠然道:“我不記得了。”
白芷再接再厲,“任同學你記性很差诶,今天上課還總是分不清左右,真的不需要任醫生順便幫你看看腦子嗎?”
“......你有完沒完!”任晖忍無可忍,“難道你就能記住昨天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