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傻傻地問,“方南山,你是面粉做的?”
方南山并不回答,隻是迅速地将手中的傘塞給小島,“拿着。”
“等等!”許清晨又是一聲大喝,他睨向小島手中剛接過的傘,命令道,“你拿我這把,那把大傘給我們。”
小島氣鼓鼓地和許清晨換過傘,心裡默默大罵,要不是看在方南山的份上,看老娘不削了你!
一路上,許清晨猶如母雞箍小雞一般緊緊摟住方南山大步向前,并将傘盡數傾倒向方南山一側,小島忽然覺得許清晨也沒那麼讨厭。
六班門口,剛拐出教室門的司琦琦迎面撞見正準備進門的方南山,司琦琦頓時語噎,“這麼快,你就畫完了?”
小島腦子轉了好幾輪,确定六班的闆報原來什麼樣還是什麼樣。
“哎呀,清晨,你身上怎麼都濕了?”
“你沒帶傘嗎……你的傘怎麼在她手上?”
宋思瑤驚慌的聲音從頭頂飄來,小島瞧了瞧手中雨傘,好了,又要背黑鍋了。
“許清晨!”餘小島朝前面那個人喊道。
許清晨回頭,“幹嘛?”
“拿走!”小島用力将傘砸向他。
濕漉漉的雨傘梨花帶雨般從空中飛過,濺得宋思瑤一臉水珠。
“餘小島,你幹嘛?!”宋思瑤氣得一邊擦臉一邊跺腳大叫。
“沒看見嗎?我還傘!”小島沒好氣道,她轉向許清晨吼道,“還有你,下次别搶我的傘。”
“那是你的傘嗎?”許清晨比餘小島更兇。
“那也不是你的傘!你幹嘛非跟我換?!你以為我想用你的傘?”
“你不想用,你别接!”
“你有沒有搞錯,這把傘是你塞我手上的!”小島氣得咬牙切齒。
“我塞你手上?我,我”許清晨想抽自己,“我腦子有病!”
“你才知道你有病?你病得不輕,趕緊去看!記得看兒科!”
“為什麼不是腦科?”宋思瑤蠢笨,她揉向腦門小聲嘀咕。
土狗剛好下樓,他飄過宋思瑤身邊,悠悠道,“因為他小學六年級沒畢業。”
許清晨拉開後門,将雨傘往課桌方向猛地一摔,掉頭往樓下奔,樓梯拐角處,他對準餘小島狠狠地罵了一句,“我他媽腦子就是有病!”
上課鈴催命般地響起,餘小島面無表情地爬上了樓,這一天,怎麼過得這麼慢。
窗外的雨噼裡啪啦下得越來越大,整整一下午,書沒回來,許清晨也沒回座位。
臨放學前,小島收到了餘舟的短信,“我來接你。”
教室外邊突然熱鬧了起來,普通班的學生鮮活得多,他們躲在走廊避雨,有人在大聲唱“雨一直下”,也有人唱“冷冷的冰雨打在我臉上”,還有人扯破了嗓子“天空啊下着沙,也在笑我太傻。”更有人在“情深深雨蒙蒙”的伴奏聲中哭天搶地撕心裂肺地喊,“依萍,你是不是又去你爸家要錢了?”“你不能等等嗎?”
鬧騰了好一陣子,嗡嗡的吵鬧聲逐漸消停,小島才從活死人墓裡鑽出,教室裡太悶了,她要喘口氣。
小島趴在欄杆上半仰着頭看雨從天上落下,她伸出手去抱天上最胖的那朵烏雲,“哭吧,哭吧,哭完了你又是白白胖胖一朵大白雲。”一陣冷風刮過,“阿嚏”,小島打了一個寒顫,她雙手環住,抱了抱自己,還是回教室吧。
江城的秋天要來了嗎?
餘舟怎麼還不來,小島看看手表有些犯愁,她的肚子都餓了。抱着一絲僥幸的希望,她拐到樓道口朝樓梯洞口望了一眼,樓底下,剛好有個婦人不經意地朝上望。
果然,餘舟沒出現。
小島怏怏地推開教室門漫不經心地往座位走去,目光掃向桌洞那一刻,不禁欣喜若狂,那是什麼?天哪!書回來了!
小島飛奔向座位,她小心翼翼地捧起書上下翻看,毫無疑問,是她的書。
花城文藝出版社,1988年4月第一次印刷。
可惜的是,封面沒了,第一頁到第十八頁的右上角有一股濕濕的水汽,仿佛被抹布使勁擦過。
不過這不要緊,失而複得,是世界上最值得珍惜的擁有。
小島抱緊書,撈起書包就往外沖,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訴方南山這個好消息。沒想到教室半邊後門被拉開時,一位中年婦女竟毫無預兆地出現在面前,小島一個趔趄,連忙刹住腳,才不至于在同一個地方再次撞車。
對面婦人顯然也受驚不淺,吓得連連倒退幾步,好在另半邊後門緊鎖,婦人适時穩穩抓住了門把手。
“沒事吧?”小島緊張地抓住婦人的手問。
婦人剛站穩身體,恍恍惚惚眼前竟探進一張明媚少女關切的面龐,她不由又緊緊握住把手。
“你沒事吧?”小島又問了一遍。
婦人搖搖頭,擡手掩住臉頰。
“沒事就好。”小島放心地松開婦人手臂,旋即下樓。
“你站住!你這孩子怎麼回事?走路不長眼的嗎?”一聲尖刻的嗓音喝道。
小島心中咯噔一下,長得這麼溫婉,說話卻這麼兇?
所幸罵人的并不是她險些撞上的婦人,對方優雅地站立着,什麼也沒說,隻是一直盯住小島,臉上表情諱莫如深。倒是她身旁另一個衣着華麗身姿妖娆的婦人刻薄地指向她罵道,“怎麼一個女孩子,毛毛躁躁的不知輕重?這要真撞上人怎麼辦?”
“媽,這還算好的呢,她還爬樹,騎飛車,還跟清晨打架……”
是宋思瑤。
我說誰呢,什麼雞生什麼蛋! 小島冷哼一聲,飛速下樓。
透過六班玻璃窗往裡瞧,人幾乎走光了,隻剩方南山還在埋頭寫作業。
小島輕輕轉動後門,小聲地喊“方南山?”
方南山瞧見是她,笑盈盈地走出來。
“我的書找着了!”小島驚喜地舉起書,“你看,完璧歸趙!”
“封面沒了。”方南山指向書說道。
“沒關系,”小島放下書,又有些沮喪,“不過,不知道是哪個好心人,我才出去一小會兒,書竟然自己回來了,你說奇不奇怪?”
“能回來就好。”
“我也這麼想,”小島歡快地說,她一手搭上方南山的肩膀,另一手豪氣地拍拍胸脯,“為了感謝你幫我找書,我準備請你聽一場音樂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