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涼,樹葉莫名地染上了黃色斑點,混入其餘的綠葉中,然後再悄無聲息地墜落在地。
空氣中的花香也變淡許多,不如初次盛開時那樣美豔。
周洧下了早朝,回到知州府,交代穆雀先将阿父帶去與族人們彙合,穩定族心。
而他漫無目的的在府中走着,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楚懷汐的院前,到這裡的路已經熟記于心,不用用特意想,身體好像自己就能找到。
周洧不敢去見楚懷汐,于是便頹廢地走回自己的房間。
突如其來的事情,令周洧不知如何與她開口。
他已經不能留在晉北了,雖然還是很想帶她一起離開,但她還有必須留在晉北的理由。
如果周洧硬留下,身份暴露,那晉北會給她,乃至整個知州府都帶來麻煩。
自己曾說過,不想因為與自己在一起,就打亂她原有的計劃,希望她能夠一直做自己……
此時,周洧也好想自私一把,将她帶回部族,但他怕她不願。
周洧的腦中有一絲邪惡的念頭竄湧而出,竟然瘋狂到,想舍去自己蠱族少主的身份,陪她一起。
這一絲念頭,把他自己都吓到了,原來自己可以為她做到這種地步。
“我對她來說,也許不是那麼重要吧。”周洧眼神黯淡無光,就像一隻離開海水的魚,痛苦的窒息感席卷過他的感官,他自言自語道。
可無法欺騙自己的内心,他還是希望在楚懷汐眼裡,他是重要的,無可替代的。
但……他走了以後,她會難過。
比起與她時時刻刻待在一起,周洧還是更希望,她能好好地活着。
畢竟在她眼裡,自己始終比不上她的家國吧……她也沒有那麼愛自己吧。
“可是……我愛她啊。”周洧落落寡歡,死氣沉沉的聲音卻滿是悲怆。
心髒好像中了一箭,疼的要命,蔓延到四肢百骸,呼吸不順。
周洧的眼中好像沒有了意氣風發的光,陰郁低沉,他低着頭,緊握住她送的扳指,指尖用力,握得泛白。
恍然間一滴淚,墜在扳指上,周洧即刻用自己的衣角擦了擦。
門闆突然被推動,周洧背過身,擦了一把臉上的淚。
整理好自己的情緒轉回身來。
“阿洧……”楚懷汐原本欣喜的語氣,在看到周洧的那一刻驟變,走到他身邊柔聲問着,“你怎麼了?”
“沒事,就是風太大了。”周洧的嗓音中帶着輕微的鼻音。
門窗緊閉,根本沒有風,周洧的壓力太大了,剛救回的父親,被惡人所折磨。
楚懷汐隻是認為他在逞強,父親在這裡時,周洧不能顯露出自己的脆弱,現在他終于可以卸掉所有枷鎖,痛哭一場。
楚懷汐站着周洧面前,将他抱進懷中,暖聲安慰:“别擔心,你父親會好的,蠱族也一定會好。”
周洧坐在木椅上,雙手攬着她的腰,将頭埋進她的懷裡,深吸了一口她的味道,令他永生無法忘記的味道。
“我會陪着你,别擔心。”楚懷汐摸着周洧的頭,神色柔和。
可周洧卻繃不住了,一股熱淚湧上,沾濕了她的衣裳。
埋在她懷裡的頭,輕輕地搖了搖。
“沒關系,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她憐惜地扶着他的脖頸,“人都會脆弱的。”
周洧離開她的衣裳,低下頭,聲音有些别扭:“你先轉過去。”
“好好好。”楚懷汐聽話地轉身。
周洧快速地整理好自己軟弱的模樣。
“好了。”
“阿洧,我們去花田吧,就現在。”楚懷汐背對着周洧,陽光灑在她的身上,她的影子落在周洧身上,鬓間的步搖顫動,亮閃閃的。
周洧起身,牽住她的手,語氣認真:“就現在。”
他與她最後一次的花田遊,最後的一壺蝴蝶釀。
夜間,楚懷汐靠在他的肩上,像周洧第一次偷吻她的時候一模一樣。
楚懷汐喝了很多的蝴蝶釀,裡面被他放了迷藥。
最近她都沒有休息好過,這下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周洧望着浩渺無垠的天空,歎了口氣,眼眶在黑夜中紅了起來。
淚滴順着眼角滑落,流淌進衣領。
他的眼神落在墨色的空中,喉節滾動,聲音卻沒有起伏:“杳杳,我不能陪着你了 ”
周洧忍住哽咽:“是我食言了。”
“真的……很感謝你,出現在我的生命中,如果我們可以這樣一直下去,就好了。”
淚水止不住地流出,模糊了他的視線。
“我曾有過一個,把自己都吓了一跳的念頭。”
他吸了口氣,自顧自地與楚懷汐講着自己的心裡話,盡管她什麼都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