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會放棄蠱族的一切,與你遠走高飛。可是……你肯定也不願意吧,你那麼要強的一個人,又怎麼會當逃兵呢?”
風聲呼嘯,吹動衣袂,兩人的發絲糾纏在一塊。
他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帶着嚴重的鼻音,繼續道:“我也不能對不起我的族人,所以……所以,我們有各自的要走路。杳杳……你理解我的吧?”
周洧随意地抹了把淚,故作堅強:“我不能留在這裡了,我不能再給你們帶來傷害了……但是我更不想杳杳為我難過。”
周洧緊緊地貼着楚懷汐的額頭,看向兩人十指相扣的手。
“雖然,你不曾對我說過……‘喜歡’,可眼睛是騙不了人的,我心中清楚,杳杳……我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聽見你親口說出來。”
他的肩膀在顫抖,臉上的淚已經被風幹了一層,又一層。
“不過,已經不重要了。”
他仿佛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把自己的手收了回來,将楚懷汐的手放回她的腿上。
他拿出一個小藥瓶,這是他珍藏的蠱藥,與當初給桓甯服下的那顆效果相似 。
周洧側過頭看着她,神色是未曾見過的不舍與悲痛,一隻手扶着她的頭,将它放入楚懷汐的口中。
他的指腹摩挲着楚懷汐的臉頰。
“杳杳,我可能……永遠……也回不來了,五天……最多五天,你就會徹底忘記我了。”
周洧靠近她的唇瓣,吻了上去,不帶任何情欲,将自己是愛意傾斜而出。
月光柔和,散落到她的羽睫之上,氤氲了四周的一切。
周洧閉上眼睛,多麼希望時間能永遠停留在這一刻,這一吻輕柔綿長,夾雜着他眷戀與悲恸。
周洧漸漸離開她的唇瓣,注視着楚懷汐臉,眸中的淚光閃過。
“你可以晚些忘記我麼?”他的喉嚨陣陣發緊,緩緩吐出幾個字。
周洧自己制的蠱,怎麼會不清楚毒效。
即使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他還是向她乞求着。
周洧捧起她的手,在她手背落下一個虔誠的吻,淚水沾濕手背。
“杳杳……可我,真的不想……你那麼快就忘記我。”
“别那麼快忘記我,好不好?杳杳……别那麼快忘記我……”
少女細膩的皮膚在月光的映照愈發瓷白,周洧低下頭,緊緊地抱着熟睡中的少女。
他嘴唇貼在她的額頭上,唇瓣不再如往常親吻她的那般滾燙,而是一片冰冷刺骨。
周洧放下了自己所有的自尊,楚懷汐沒有給他任何回應,就在他懷中安靜地熟睡。
片刻,周洧起身将她輕柔地抱在身上,天色不早,他要把她送回去了。
……
回到府中簡簡便趕上來幫忙,可被周洧一口回絕了。
簡簡見到周洧紅腫的眼皮,愣住了,随後便被周洧警告,管好自己的嘴。
簡簡點點頭,離開時,将楚懷汐的房門掩上。
周洧把楚懷汐輕放在床上,替她脫去鞋子,像個行屍走肉般,已經沒有任何表情了。
給楚懷汐蓋好被子,他半跪在床邊,輕撫着她的臉龐。
豆大的淚滴,滴到楚懷汐眼尾,順着她的臉龐滑下,落到鬓間。
周洧簡直讨厭死自己這副淚如雨下的模樣,她肯定不喜歡看到自己這樣。
他吸了口氣,解下自己脖子上的扳指挂墜,放在手中,看了一會兒,随後帶進自己的拇指。
赤紅的玉格外刺眼,仿若鮮血。
這是她送自己的生辰禮,弱冠的生辰禮,裡面篆刻着專屬于他的名字。
周洧盯着上面翺翔的鷹,眸色微動,好像命中注定一樣。
他是被楚懷汐“豢養”的鷹,現在……到了他該飛走的時候。
周洧将扳指塞進楚懷汐的枕下,還給了她。
他的眼神從她的額頭、眉眼、鼻梁再到嘴唇,細細地描摹她臉上的每一寸。
仿佛要把楚懷汐的模樣深刻進自己的心中,永遠,永遠都忘不掉。
他戀戀不舍地離開眼,聲音輕柔,卻還帶着些哽咽:“我要走了。”
周洧抿着嘴唇,站起身,像下定決心般,轉身,離開……
此時周洧每邁出的一步,心髒都猶如刀絞,一刀又一刀,早已血流不止。
噬血的痛都不及此刻的萬分之一。
如果他能看見,那屋内将會布滿鮮血淋漓的腳印。
一聲輕微的吱呀,房門再次被關上,空蕩的屋子中想起一陣悲婉的聲音。
“周洧,我真的看不透你,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