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最為沉悶的一條街上，此刻變得繁鬧無比，市井的百姓們繞着鬥場圍了一圈又一圈，熙熙攘攘議論起聲蓋過了小販的叫賣，三三兩兩的商販撂下手中的交易，将攤位交予熟人看管，自己跑來看戲。

“诶，聽說了嗎，最近朝廷要整頓那些觸犯條律的鋪子，怕是要拿這鬥場開開刀啊。”

“可不嘛！這是自作自受，聽聞啊，隔壁鎮上酒莊老闆的小女兒就被賣來此處過，最後那老闆把酒莊當了，才把女兒換了回來。”

“你們知道嗎，那劉揚原先還沒開鬥場的時候，還是位有情有義之人，那時家裡窮他妻子又得了重病，隻得癱瘓在床，他盡心盡力地伺候是一聲不吭啊，你說當初好好的一個愛妻之人，如今怎變成了該殺千刀的了。”

“人之為性，多有變異，衆生亦然。凡遇境遇，或善或惡，遂緻性情轉也。”一戴着輕紗帷帽的女子聲音輕緩，栀子色的縷金蝶戲百疊裙，配上天水碧的如意雲紋衫，好是儒雅。

女子雖遮住面，可身下的百疊裙足有十二幅，就連身旁的侍女都穿着不凡，定是那位高官家的貴女。

驟然街角處吹來一襲詭異的風，風勢極大，白紗亂舞險些将那位小姐的帷帽掀翻，又不盡興般，将那卡入磚縫的羽毛吹起。

她扶着帽檐，便徑走入面前的茶莊，直奔二樓露台，那位置極佳，望眼放去便能将鬥場的狀況盡收眼底，片刻桌上多了一盞茶，一碟栗子酥。

不久，一公子哥被請出鬥場，她眼神示意，侍女便吩咐人将他帶入。

“兄長怎又如此不聽父親勸解，小心回去受罰。”女子将面前的細紗掀起，眼中帶着威脅。

“我的妹妹呀，隻要你不說，父親又怎會知曉。”見女子無動于衷，他又道:“月銀坊的一件上等簪飾，換你保守秘密，可好？”

女子放下手中的杯盞，擡頭看了一眼公子哥腰間的錢袋，出來耍倒是裝得滿滿當當，既然都是要花出去的，還不如留給自己買些東西，這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成交。”

兩兄妹剛剛出了茶莊的大門，公子哥便被一男子猛的一撞，公子哥被撞得一個踉跄，而男子卻已昏在地上。

“喂，碰瓷？”公子哥走向前踢了他幾下，探過鼻息還有氣，又拍拍他髒亂的臉還是不醒。

女子歎了口氣，拉過他道輕聲道:“算了吧，我們先帶他回去。”

“不是，他碰瓷還帶他回去？”公子哥咽不下這口惡氣，指着地上的人道。

“我們無憑無據，你想讓人說咱們丞相府仗勢欺人麼？”女子才思敏捷，一語道破夢中人。

……

鬥場内，正按周洧所計劃的那樣，楚懷汐攜王乙喬裝官兵于紛亂之中，潛行而逃，終得乘周洧所備的馬車而去。

在他們離開前，周洧掏出身上裝着百張賣身契的黑布，向楚懷汐囑托道:“這物件極為重要，你帶給駕馬車的小厮，那是我的親信，他會交給官府的。”

“知道了，你放心，我定會交與他的。”楚懷汐語氣鄭重。

她去過沉甸甸的黑布與拉住王乙先行而去，惟他獨自留于室中，為了找來此處的話術，沉思良久，才出了那扇破舊的門。

藏藍色的馬車稍有颠簸，簾子晃動，從縫隙中透露出兩個身影，轉瞬即逝。

楚懷汐見王乙看着她，神色呆滞，依舊道不出話，如行屍走肉的傀儡般。令她聯想到了李禦史的病症，如今王乙這幅樣子，頗有撞擊到頭部，傷了神經而癡傻之症。

她抓起他的左手掌心滾燙，楚懷汐伸出手由輕到重地按壓王乙食指的右下方，此處為勞宮穴可舒緩心境，平複心結。

漸漸地，王乙神色有了變化，眼中明顯地亮起了光，不在如當初的那般木讷。

楚懷汐輕喚了他聲：“将軍。您感覺如何？”

隻見眼底泛起慌張之情，王乙掙紮地抽出手，俯下身“撲通”一聲跪在她面前。

“老臣……拜見，公主！”聲音沙啞中帶着虛弱，就連整個身子都止不住地抖動。

“将軍快快請起，您還生着病。”楚懷汐緊忙将他扶起：“何況我已不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