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快走!官府的人來了,不想再進去吃牢飯的,快點跟我走。”管事擺手的幅度越來越快,嘴裡的唾沫星子,四處橫飛。
原本人擠人的房内,轟的一下全然離去,隻剩下虛弱得無法行動的幾人。
少頃,一身着兵服的男子闖入其中,男子臉上甚是狼狽,明明皮膚還未如衰老般下垂,眼尾卻已出現了怪異的皺紋,倒像是塗了些膠質的東西,硬生生地将那皺紋扯出,多日不理的胡須也淩亂無章地爬滿半幅面孔。
他翻起地上昏過去的人,透過血迹看清面貌後,又将他放下,似乎是在尋找着什麼人,直至将屋内的人都看了個便,這才無奈離開……
烈日頂空,碧然的蒼穹之上,幾隻覓食的燕隼飛過,逆着風用力地撲動翅膀,兩片羽毛脫落而下,煙色的羽毛于空中飄蕩,落到幹裂的地上。
随着妖風的吹動,鑽入他人腳下,那人停留在此處,羽毛暫被死死壓在腳下,不得動彈。鬥場外已圍滿了官兵,金色甲胄,銀色利劍。
定睛一看,又一人在鬥場外踱着步,在焦急地等待。
馬蹄聲漸近,一路上伴着棕黃的沙土,宛如駕着迷霧,奔湧而來。躍馬而下的那人遞上手中帶着官印的信箋。
随着一聲“活禽犯人!搜!”官兵們如同下了山的猛虎,将手中的劍翻了個面,刀背朝前。
而鬥場内人影匆匆,每個身影都透露着急躁與不安,甚是混亂。周洧已經成功拿到賣身契,趁無人注意時,竄入關押王乙之處。
前兩日他從一管事的口中得知,劉揚已經将王乙換入一間單獨的房内,還送來了一些用于療傷的外敷藥,還真是頗為照顧。
周洧沿着狹窄的長廊一步步向前去,長廊的兩側皆是因脅迫而成為的賭徒,沒有自由,無可奈何地困于此處,憑借着心中那一絲期望的美夢支撐下去。
王乙的住處在最裡面的一間屋子,為了防止他們自行了結,亦或是發生争吵意氣傷人,而緻使鬥場利益受損,因此房門時時刻刻都不會上鎖,隻輕輕地虛掩上。
驟然間周洧感到身後傳來一陣詭異之感,背脊發寒,以免打草驚蛇,他依舊穩步向前,推開王乙的房門時,餘光還向後瞟了眼,昏暗的長廊上空空如也,并無其他。
此刻王乙正躺在床上,雙眸緊閉,倒像是昏厥了般,地闆上零零散散的藥瓶因有人的闖入,而朝他轱辘去,“碌碌”聲格外清晰。
周洧伸出腳截住那報信的藥瓶,打眼看向床上的王乙,依然一動不動。
他側身抵在門後的牆壁之上,等待着跟蹤他的人上鈎。
那人腳步輕巧,卻如無意般顯出那初露頭角的影子。周洧盯着地上移動的影子尋好時機,待人影愈發完整,估摸着與此人不到一臂的距離。
他出手去擒,那人身法敏捷,二人動作極迅,交手間掀起一陣涼風,周洧順手掩上了半開的門,屋内再次陷入陰暗之中。
可并未如他所想的那麼容易,那人身子過矮,他出手時高估了位置,好在反應得及時,輕松擒住她的削瘦肩膀,但重心過低不易發力。周洧又伸出另一隻手掐住那人的腰部。
他剛覆上楚懷汐的腰肢,還未擡眼,手上觸感傳來,腰間纖細,竟是位女子。
周洧神色一頓,手上的力道微微松洩,從整個手掌覆在腰間,變為拽住那處的腰封。
房門虛掩,長廊上的光線透過門縫照入,恰好落到楚懷汐的臉上,好在光線不是很刺眼,她才得以堪堪睜眼。
眉眼明豔,翦睫眨動,鼻尖微翹,唇瓣不如那般紅潤,更為殷紅,臉上細小的絨毛皆被照得真切,此刻她神情冷漠,嘴唇微抿,倒真有幾分像那殺人不眨眼的殺手。
她好不容易來到此處,剛好見一抹似曾相識的身影,随後跟上前去,嗅到一股熟悉的氣味這才确定下來,他就是周洧。
本就沒打算将自己隐匿起來,便随意些自露了馬腳。
周洧緊蹙着眉,她又是如此,全然不顧他的決斷,怒目而視:“你怎……”
剛發出聲音,便被堵住了嘴,楚懷汐擡手捂住他的嘴唇,未道出的話語被他盡數吞咽在喉。
楚懷汐不耐煩,她可以解釋,但這裡決不是能說話的地方,她目光一冷,想要快些把事做完離開此處,便言語犀利道:“閉嘴。”
周洧聽進去了她的話,情況危機暫不與她計較,可心中卻升起一團暗火,随着時間不斷燃起,他松開她的肩膀以及腰封,腰肢那處的衣襟被他弄亂,褶皺不堪。
他一言不發地轉身,倒像是個賭氣的孩童,将地上零落的瓶子歸到了一處,待應付過鬥場的人後,在與她好好說道清楚。
而楚懷汐則是理了理那處的衣角,徑直走向了床邊,她步入屋前就已将臉上的黑布扯下,沒有絲毫遮掩,為的便是使王乙認出自己。
楚懷汐認不出他,但他必然會記得南瑞的甯瑾公主。
隻見王乙臉色發紅,嘴唇微張,像是從口中在散着熱氣,額頭與鼻尖上都有細汗冒出,發間已經被汗水打濕。他弓着身子,蜷在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