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周洧卻拽着她的手腕,将自己的衣袖一寸一寸地扯出,聲音壓得極低,卻絲毫無羸弱之感,語重心沉地道了句:“你信我吧,公主。”
楚懷汐曾說過是信他的,可扪心自問,自己真的信他了麼。
她怕突如其來的意外,怕不甘的失敗,更怕自己無能為力的遺憾,她還是信任不了任何人。
直到周洧再次翻窗離開時,楚懷汐沒有任何回應,如被奪舍了般……
時過三日,今日便是周洧行動之時。
周洧一身夜行衣,穿梭在鬥場的地下室,他已經安排好揭發鬥場之人,隻要拿到衆人的賣身契,便不再會有人受到威脅,屈服于他,而為此開脫販賣人口的罪行。
無人看守的地下室漆黑一片,不知從哪處射來的光線,那光線極為強烈,堪比夏時的烈日,迫使周洧眯起眼來,他心中估量着,地下室怎會有光線射出,此事極為古怪,若非人為地在牆壁上鑿了個洞,他還真想不出其他,究竟目的為何?
存放賣身契的密室極為難找,他掌着微弱的光,于地下室的牆壁上摸索已久,終于摸到一突起處。
手掌沿着凸起出往上摸去,果然觸碰到了兩個拇指般大小的洞口,他沒猜錯的話,隻要按下去,洞中的毒針便會瞬間迸發而出,速度極快,就連常年習武内力深厚之人,都未必禁得住。
周洧又伸回原來的位置,順着那凸起之處左右摸索,左右之處各有一按鈕,總共三枚按鈕,但卻不在一條直線上,好巧不巧,每兩枚按鈕間的距離,比一弱冠的男子手臂都要略長一些,尋常人想必會認為隻有同時按下才能打開密室的門。
周洧笑笑,他曾有幸見過這種密室的機關,它的俗名為“虛幻”,意思便是無論按下哪一個按鈕,亦或是幾人合力全部按下,都不能使密室出現,它隻是控制暗器的機關,以防他人潛入密室而設。
阿父告誡過他,此種機關雖有三處,但隻會設在隻得一人進出的密室,并不為密室的鑰匙。
他回頭走向方才古怪的光線處,虛浮于火折子上的火光,随着他的一舉一動,伸手不見五指的四處,似乎能聽見光影搖晃的聲響,周洧順着光線巡查周圍,最終于地下室門口後側,發現了面不大不小的銅鏡,銅鏡看起來極為奢華,與鬥場的富麗堂皇的風格極為相似。
此鏡為金銀平脫花鳥鏡,為各部落進貢而來,大多保留于宮中,極為鮮有,鏡紐四周以金絲同心結環繞,鏡背紋有口銜绶帶逆時針振翅飛翔的鸢鳥,皆為金片刻镂粘貼而成,金光銀輝在墨色素胎映襯之下頗為奪目,可惜地下室常年陰暗潮濕,如此珍寶暗淡不少。
周洧将銅鏡翻了個面,鏡面被打磨地透亮,赤白的光線射入鏡面,換了個方向再次射出,落入不遠前的牆壁,牆壁似有了知覺,緩慢地翻了個身,留出一道狹窄的空隙。
他順着縫隙向前,剛踏入密室,牆壁便合了起來,晦暗的四周見不清一絲一毫,宛如墜入數千米的海底,沉悶夾雜着些許地不安如海吼般湧向他,周洧呼吸有些急促,立即将手上的火折子點燃,這才得到了一絲喘息的機會。
裡面陳設簡樸,一張案桌,一把木椅,擺架上的兩三個上着鎖的皮箱外再無其他,倒是與那人的做派不符。
随後周洧便是馬不停蹄地翻找,空間狹小,能藏之處也不多,他撬開皮箱的鎖,裡頭整整齊齊地擺了一摞的賣身契,約摸着百來張。
盡數的賣身契被他用黑布包好,塞入懷中。出了密室便如疾風般往出走,驟然地下室的門外帶着匆忙的語氣傳來聲聲的謾罵。
“到底是誰他娘的報的官!真是活膩了!”鬥場的掌櫃劉揚緊攥着手,拳頭顫抖,連姆指上的玉扳指都被攥得移了位。
“那,那掌櫃的,官兵已将我們這,這……這鬥場團團圍起,接下來我們該如何行事。”一旁管事的神色慌張,口齒不清。
“快去将那還未離開的牙子,牙婆都關到地下室。”劉揚擺着手,管事的聞風喪膽,手腳僵硬像是被定住了般。
“快去!愣着幹嘛!”劉揚一巴掌打在他的頭上,吼道。
不巧的是今日來的牙人,牙婆有幾位早已是官府大牢的熟客。
管事的慌了神,腳步淩亂急匆匆地趕去那個烏煙瘴氣,滿是血腥味的屋子。
那如人間煉獄的屋中,刑具遍地皆是,一片烏泱泱的人蹲在地上,手腳被鐵鍊桎梏,腕處留下一片淤青,除去臉龐以及裸露出的肌膚,渾身的傷痕,污血滲進破爛的布衣中緊貼在身上,更有幾人禁不住毒刑,近乎暈厥攤躺在冰冷潮濕的地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