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喊與唾罵聲環繞在人群中央,權貴們坐在上樓的廂房裡,手中扶着那精緻的煙鬥,時不時貪婪地吸上一口,吐出圈圈煙雲,桌案上暖玉色的酒瓶中斟上,上好的佳釀,香氣盈盈。
煙酒氣漂浮在衆人的上空,熙攘與沉寂僅隔一層,判若兩個世界。
周洧站在一旁,窺視着鬥場的角角落落,對這間鬥場他早有耳聞,是晉北衆多地下鬥場中最為黑暗的一間,雖名為“搏”,以賭博為生計,但卻做着各種人口販賣交易,下到剛出生的嬰兒,上到知名之年的男子。
他即使給桓甯下了蠱,使他忘記關于楚懷汐的樣貌,但不可否認的是,桓甯依舊沒有改變對南瑞的怨恨,就算南瑞已經滅亡,他也要南瑞皇室宗親殺幹抹淨。
周洧猜測十有八九,桓甯是想借着玩樂的由子,來暗中尋找南瑞皇室,以防他們重振旗鼓,為晉北增添禍患。
也是就是說南瑞皇室确實還有人存活,而且這個人讓桓甯感到危機,極有可能是南瑞的太子楚懷迪。
周洧思量片刻,她聽到這個消息想必會開心些吧。
驟然間,鬥場上激起陣陣歡呼,隻見偌大的鬥場上被帶出了兩個人,皆被沉重的鎖拷禁锢住手腳,臉上的傷疤昭示着昨日的慘烈。
從二樓往下望與巨大的鬥場比起來,鬥場上的人便像那隻争食螞蟻,台上的二人拼盡全力,因為,隻有勝者才有活下去的機會。
一刻鐘的時間,便已分出生死。
一人倒于台面,口中的鮮血不斷湧出,飛濺到本就不幹淨的地面上,生命終止。
一人踉踉跄跄最終撐不住跪在台上,被人扶了下去,等待他的結局是片刻的安甯,以及永無止境地厮殺。
“這便是你說的那大将軍?”桓甯似是對那人的表現不滿,堂堂一個将軍就這點能耐?
身旁的掌櫃彎着腰,臉上笑顔不減:“回世子,這可不是,大将軍還未場。”
随即向前走到圍欄處,拍了拍手,樓下的人點點頭會了意,帶出個穿着赤褐色赭衣的男子,腰間挂着一靛色的粗布。
男子身材壯碩,隔着外衣都能隐隐約約地看見那魁梧的身姿,隻不過赭衣外血痕遍布,就連臉頰脖頸處都有不少的傷痕,有的結了痂,還有些似乎是今天新添的,血還未凝固。
遭受多次淩虐,未曾睡過一次安穩覺,而眼眶烏黑,嘴唇因長時間沒有攝入水源而起皮幹裂,唇色也慘淡的不像人樣,不難看出男子吃了不少苦頭。他的一隻腿腳像是被打斷了,走起路來一瘸一拐。
搏鬥開始之前,為了讓在場的各位方便下賭注,即将搏鬥的二人需巡場環繞一周,走到靠近人群時,王乙腳步踉跄,邊上負責端茶的夥計虛虛地扶了一下,還沒碰上他的胳膊卻被一人打開手。
“用得着你扶?多管閑事!快給各位爺兒倒水去!”
那夥計唯唯諾諾道:“是。”
整個鬥場的下人都是被牙子賣進來,賣身契都在掌櫃的手裡,如若惹得這管事兒的不快,他在去掌櫃的面前添油加醋幾句,自己可就死無無葬身之地,在他看來命比什麼都重要,包括道德人品。
好在王乙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邊上的鐵質的欄杆,這才穩住了身軀,他擡起頭,眼中憤恨像是溢出般,掃視一圈,最終定格在一帶着黑色面具的男子身上。
黑色的面具占滿全臉,隻露出一雙深邃的雙眸,那男子眼中隐忍對上王乙的瞬間眼眶發紅。
王乙未有絲毫留戀,隻是嘴角微動,心中歡喜,主子來尋他了。
此刻鬥場周圍傳來一陣嗤聲,幾句言語伴着不屑。
“不是,這都瘸了還怎麼打啊!”
“傷都沒養好就上場了,掌櫃的缺錢缺瘋了吧!”
“就是,就是。诶,你賭誰啊?”
“誰還賭那個瘸子!”
……
桓甯于雅座上品着上好的佳釀,聞見台下此起彼伏的聲音悠悠地笑着,他自然不在乎這點小财,淡淡開口道:“曳影你瞧瞧,咱們該賭誰?”
周洧正回憶着王乙的視線方才到底落到了誰人的身上,被點到的他眼中閃過一絲茫然,随後黝黑的眼珠轉了半圈,視線落到桓甯身上,随意敷衍道:“回世子,依屬下看還是壓紅方赢面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