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允走近幾步,拱手行禮:“此次兇險,難為楚兄了。可否能請楚兄也一同吃一道席,好讓我表達歉意。”
楚婉靜靜望着他。這張臉湊得近了些,才發覺他雙頰竟生有兩道圓靥,将方才殺伐果斷的将軍風範藏得徹底。
能驚動朝臣,這件事情定然并非小事。這話非是請客,倒更像是試探。
楚婉無奈應了聲,便随謝允緩緩走着。
現下雖是烏雲密布,但昏暗天邊卻有了一些亮光。這光照射在兩岸綠柳上,一時間竟如珍寶般爍爍生輝。
很快,兩人便到了之前的那個客棧。
客棧此刻門扉大開,一進門,便見滿屋子的人正湊在一起……做女紅?
楚婉揉了揉眼睛。
沒看錯,不僅女子在做,老少爺們兒都盤着個腿,彎着腰,拿着還沒有自己一截手指長得繡花針認認真真地繡着。
“……”
見有陌生人,衆爺們兒即刻将女紅藏在身後,一個個鐵骨铮铮的漢子臉都紛紛泛起了紅。
謝允見狀,終于忍不住了,大笑了起來。
其他将士看他笑得正歡,瞬時心中不服,大罵道:“你還好意思笑!若不是你的馊主意,我們哥兒幾個至于在這繡這玩意嗎?”
另一邊的姑娘們聽了,瞬間坐不住了,“你什麼意思?什麼叫這玩意兒?看你那繡得破東西,就算是用來當廁紙,老娘都嫌棄!”
雙方一看就要打起來,謝允急忙雙手舉起,攔在中間,還沒等他說話,便被幾個爺們鎖喉,說要捉去繡手絹兒去。
楚婉有些欲哭無淚,也恰在此時,哄鬧的聲音漸漸散去,一個中年男子緩緩從裡屋走了出來。
這男子身着官服,留着四指長的胡須,一副忠良氣概。
謝允見狀,費力從人群堆裡爬出來,拍了拍袖口上不存在的灰塵,拱手行禮:“張大人。”
見他這禮數,楚婉不由得微微蹙眉。
照謝允與将士們相處的方式來看,他平日裡應當是極其不注重禮儀的,但此刻卻規規矩矩向這人行禮,想必此人定不是尋常之人。
正思索着,謝允便走來向她引薦道:“這位便是連縣縣令張煥,張大人。”
楚婉颔首,規規矩矩行了大禮。
張煥對她這一舉動稍稍有些意外,不自覺多看了她兩眼,随後受了禮,向謝允颔首道:“謝将軍,有些事情要借一步和你商量下。”
他這話說完,又深沉地望了楚婉一眼,便引着謝允往裡屋去了。
見人走了,這些将士們不知道湊近說了些什麼,一忽溜地全向楚婉靠攏。
“這位哥哥叫什麼名字呀?”一個少年忽然笑着搭話。這少年生得濃眉大眼,面容豔麗,看着倒不似中原之人。
“楚亦。”楚婉輕聲回道。
“楚兄弟是哪裡人?”
楚婉思索片刻,覺得這話也并無惡意,便如實答道:“嶺南人。”
這話剛落,那邊的姑娘們也紛紛湊了過來,嬉笑打鬧道:“小公子生得可真秀氣,說話間,竟有些可愛呢!”
楚婉幹笑兩聲,心中頓時有種不祥的預感。
旋即,便聽到姑娘們的聲音:“敢問楚公子今年貴庚?家中幾許人口?是否有婚配?”
“這……”楚婉被問得額上直冒冷汗,眼見姑娘們便要上手去擦,楚婉趕忙退後說道:“不好意思,我…我有斷袖之癖!”
她這話一出,整個屋子似乎都吸了一口涼氣。
幾個将士面色鐵青,僵硬地轉頭對視,又僵硬地把頭轉過來,磕磕絆絆說道:“所…所以……你真的是……”
“是什麼?”楚婉這話剛落,便意識到那土匪頭子說她“鴨子”時,正是當着這幾人的面!
楚婉頓時臉色煞白,急忙擺手:“不不不!不是你們想得那樣!我與謝将軍也是今日才識得。”
但她這句話似乎起不到任何作用,刻意的解釋反而讓大家的臉色變了再變。
屋内瞬息一片寂靜,隻留楚婉一人不知所措。
就在這時,談完話的謝允、張煥二人回來了。一進屋,便是面對這樣詭異的氣氛。
謝允擰眉,揚聲問道:“怎麼了?”
楚婉的心頓時提在了嗓子眼,“砰砰砰”狂跳個不停。
半響,底下的人也沒誰敢吱聲。見狀,楚婉微微松了口氣。
正當大家準備打哈哈過了時,一個少年的聲音忽然打破了氣氛。
他回道:“頭兒,他們想問你,這位楚哥哥是不是你的意中人!”
聲音之大,傳遞到了每個犄角旮旯。
屋内再度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