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棠許久不見意歡,他除了新年得以見上意歡一面,其餘時候,兩人私下是沒有交流的。
他有意歡的私人微信,但是,平常工作繁忙,等有了時間,閑下來,夜深人靜時刻再想起她,已經不是什麼好發信息給她調情的好時機,更别提,他礙于面子,骨子裡的矜傲,生怕發信息過去石沉大海,又傷了自尊。
在這一方面,他算是有一點兒數的。
他站在轉角的暗處觀察了一會兒她,看見她依舊風采出衆,像是櫥窗裡售賣的洋娃娃。
看她不舍得摘下墨鏡,扭頭看窗外的“風景”打發時間,自顧自的撥弄手腕間一抹綠意的佛串,曉得她怕被人看見他們會面,心底像是被蜂子蟄了一針,有點不适,他扯了扯嘴角,苦笑一聲,掩飾心底的情緒。
放在西裝外套的手機震動一下,他拿起瞥了一眼,是她發來的信息,怕她等急了,便直接走過去,她察覺到什麼,脖頸扭動間,耳墜在耳根白膩的肌膚間微微晃動,叫人看得心頭一燙。
她仰起臉,摘下墨鏡,露出真容,雪膚花貌,眼底似掬璀璨星河,她嗔道:“怎麼這麼久?”
“路上堵車。”顧雲棠被她的容顔晃了晃,眯着眼,随口回答。
流年褪色,縱使記憶發黃,她的容貌依舊清晰的印刻在腦海深處,某一年的年末赴他人的宴請,席間聽了一出名家的《鎖麟囊》,裡頭的詞曲唱道:“他教我收餘恨……休戀逝水、苦海回身、早悟蘭因”,他有時都茫然,這一切是真的麼?自己怎麼會折身在一個口腹蜜劍,薄情寡義的女人身上,世間的美人衆多,若是光說姿容,這些年不少想巴結他的商人送了不少各有千秋的美人,他眉眼都未擡一下,偏偏是她。
越想苦海回身,早悟蘭因,卻泥足深陷。
顧雲棠有時候挺憎恨遇着“她”的自己,一遇上她,他便難以清心寡欲。
“卑微”、“下賤”,他不恥!
他向服務生點了一杯咖啡,從随身攜帶的公文包裡取出牛皮紙袋遞給她。
咖啡很快的送上來,他抿了一口,過于苦澀,他皺了皺眉頭,坐在他對面的意歡心急的接過牛皮紙袋,迫不及待的打開,取出一沓新拍攝的照片,逐一閱覽。
越看,她的眉頭皺得越緊。
最後,幾乎是眉頭緊鎖,緊咬牙關,面沉如水。
顧雲棠睇了意歡一眼,沒說什麼,留給她處理情緒的空間。
“過來——”她對他說,語氣像是招呼小狗一般随意。
是的,他像極了一隻被她鎖住心房的狗。
顧雲棠心中不是滋味,仍舊照做,坐去她的身側,她的頭倚在他的肩膀處,鼻音微重的問:“照片,是真的嗎?”有氣無力的。
他默了默,嗯了一聲。
他知道她想聽什麼,這偏偏是他不會說的。
一張張嶄新的照片,均是沈樾同一個女人的親密照片,他們摟抱成一團,或是親吻,或是親昵的耳語,若是詳細端倪,便會發現不妥之處,沈樾的眼神,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直視鏡頭,像是早早地發現躲在暗處拍攝的窺探者。
經不起細究!
可惜,她早亂了心神,沒心思細細觀摩。
再擡頭,她淚流滿面。
她在他的身側,為另外一個男人流淚,而那個男人,是她名正言順的老公。
顧雲棠想擡手擦拭她的淚水,她卻一把抓起他的胳膊,在他的手腕間狠狠的咬了一口,他的眉尖輕蹙,許是咬出血了!
他阖上眼,有些神思恍惚,以至于多年後,她成他的枕邊人,午後的陽光從菱花窗格縫隙溜進,落在斑白的鬓發之際,他都會清晰的想起這段往事,昔年的咬痕成了舊傷疤,當年多麼觸目驚心的痕迹,隻剩下淺淡的痕迹。
後悔嗎?不後悔的。
她在他身上出氣,氣他揭開她和沈樾婚姻的瘡疤,等她松嘴,果然腕間的皮肉破皮,留下牙齒的印記,點點猩紅如滾珠冒出,皮肉被咬得血珠淋漓,往外翻滾,露出鮮嫩的肉,可見,她是用了多大的力氣,似乎恨不得啖其生肉。
她把照片撕得粉碎,扔入垃圾簍。
擦幹淨淚水,又戴上了墨鏡,遮擋住發紅的眼圈。
原來她的墨鏡是這樣用處,顧雲棠皺着眉頭想,他現在做的事兒是拆散一對在外人看來是“怨偶”的夫妻,明明是朝思暮想的事兒,如今辦成了,卻發覺自己沒半分樂趣,簡直自讨沒趣。
她拉着他直奔希爾頓,開了套房。
被她急切的推搡入房間,顧雲棠有些不是滋味,心底徐徐升騰起一抹酸澀,兩道斑駁的影子交纏在一塊兒,卻更是蒼白無力。
她的呼吸撲在他的面上,走神間,唇上一痛,又吃到了血腥沫子的味道,他倒抽一口涼氣,一抹怵目驚心的猩紅順着嘴皮子淌下,被她伸出了舌頭舐掉。
顧雲棠睇她,往後退了兩步,皺眉道:“不要意氣用事!”
聽她低笑一聲,笑聲啞啞的,冷冰冰的,她摘下墨鏡,眼圈發紅,倔強不已,伸出手推了他一把,他往後斜睨一眼,目光所及是沙發,便順遂她的意思,倒在沙發上。
她撲上來,着急的撕扯他身上的外套和襯衫,顧雲棠皺着眉,呼吸急了一急,卻是在她的手觸碰拉鍊的瞬間,伸手阻止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