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澤沒說話,胸膛起伏弧度大了一些,臉頰莫名的發燙,死死的盯着她胸前衣裙上的一朵絹花,十分冷淡的說:“嫂嫂,慎言。”
她笑容惡劣:“我開玩笑的,小叔,你别在意。”
他的目光逐漸深邃,嗯了一聲。
意歡話鋒一轉:“不過,不曾想到你的身子這般孱弱。”
他的眼底忽然閃過一抹流光,閃爍一下,快得叫人捕捉不到。
“小叔,你生着病快點回房間休息。”她說:“前兩天晚上是不是吵到你了?”
沈澤眨了眨眼,咳嗽兩聲,含糊道:“沒有。”
“你哥說,想要個孩子。”意歡說:“算算時間,我們結婚都有七年。”
沈澤咳嗽不斷,咳了好一會兒,方才止住,他沒看向她,往幽深的走廊盡頭望去:“那你……想要嗎?”
意歡“呃”了一聲,頓了好久,說:“随緣。”
他松了一口氣。
“小叔,你談過戀愛嗎?”她突然問,這話問得有些冒昧。
走廊盡頭的窗戶開了一個小縫隙,外頭的風雨灌入内,窗台沾了濕意。
沈澤目光愈來愈深邃,他嗓音微冷,說:“讀書那會兒,喜歡過一個女生。”
等了一會兒,沒了後文,她有些好奇,催促:“後來呢?”
“後來啊,她嫁人了。”他垂下眼睫,罕見的露出落寞的神情。
意歡有些好奇的問:“那人,喜歡你嗎?”
“不知道。”他回答得極快,又低低的咳了幾聲,語氣平淡的說:“喜不喜歡我都不重要。”
“你現在……還愛她?”她不以為然的問。
窗外的風雨愈發緊了,冬季的雨,凍人得緊。
沈澤擡眼,直勾勾的看向她,眼角暈出一道紅痕,因為咳嗽,蒼白的面頰染了血色,倒是像個活人,真實幾分。
他輕輕地嗯了一聲,沒了談話的力氣,越過她,腳步蹒跚的走回房間。
房間昏暗,窗簾半拉,窗戶的透明玻璃上映照出冬雨攀附玻璃,交織成網,又落下的痕迹。
沈澤癱在床上,側躺着,一言不發的看着玻璃上的雨滴,眼眶幹澀得緊,心底有一股子委屈勁,他揪住身上蓋着的被褥,揉在掌心裡,緊緊不放。
很久很久以後,意歡才明白,沈澤這是想起往事,傷心了,落荒而逃。
她的問話,無疑是傷口上撒鹽。
沈澤有些暈眩,察覺有人用棉巾擦拭面頰上的水珠子,一股子溫熱,棉巾上的溫熱蒸騰幹頰腮的濕潤,睜開眼,看見母親絞着棉布毛巾,他怔怔的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恨透自己為什麼不幹脆早點死掉好了……
一遭相逢,金風玉露相逢,他以為自己活過來了,卻不想,遭受更沉重的打擊。
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昔年她笑容甜蜜的撲入兄長沈樾懷中的場景,與前兩夜婉轉動聽承歡的場景交疊……眼眶幹澀,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掉眼淚,他是個男人,總歸不能像女人那樣,動不動掉眼淚。
再說,年紀大了,眼淚不是想流就能流的。
他面色慘白,臉頰上的血色通通褪去,像個青天白日下的鬼魅一般。
本以為自己早就練就鋼筋鐵骨一般的心髒,不會再為她的無情而傷心,然而,她冷漠從容的态度,猶如鋒利的刀子,剜得他心髒生疼,鮮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