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硯觀屏氣凝神地打開那封信。
上面隻有短短一行字。
——硯觀,多保重。
他盯着這行字良久,心中自是怅然若失。他知曉柳如玉大抵是不會對他有什麼别的更甚之話語,可這語氣太過平淡,還是讓他生出了些許失落。
郎硯觀長籲出一口氣,又将那信仔仔細細地疊好放于懷中。
他轉身朝郎家分府的庫房走去,除了邱韫之那一車,大部分貨物已被安置好,隻等他查驗了。
郎硯觀掀起身邊幾個箱子的木蓋,從中拿起一根狀似樹枝的漆黑物件。
那物件通體寒涼,握上時如寒冰在手,沉甸甸地壓在手心。
“萬拂木,是個好寶貝。天風水閣應該會喜歡。”郎硯觀打量了幾眼,又将它扔進木盒裡,轉身看着面前幾步之遠的鄧知節,“鄧大夫怎麼有時間來我這郎府了?”
“自然是因為瀾支洞。”鄧知節撇了他一眼,旋即伸手露出手掌心中一抹綠色藥丸,氣定神閑道:“這藥丸,我買了。”
“郎家确實厲害,竟能尋了這天風水閣的密寶啼生丹來。”鄧知節隻将它露出一刹。便又緊緊握住縮回手,不讓郎硯觀再看分毫。
“小氣得很。”郎硯觀嗤笑一聲,擺擺手道,“送你了。”
“接着。”鄧知節拿出一串玉墜朝郎硯觀扔去,“錢還是要付的,我可不願欠人情。”
“你們什麼時候進瀾支洞?”他繼續道。
郎硯觀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才道:“我這邊的事差不多處理完了,他們也一直在伏空寺,大抵明日便要進去。”
“怎麼?你要與我們一同進去麼?”
鄧知節将啼生丹細緻地放進懷中,答道:“我今日便進去。”
“行。”郎硯觀笑笑,兩手一擡拱手便道:“鄧大夫若尋着了什麼寶貝可别忘了與我們郎家做生意。”
“嗯。”
鄧知節緊了緊身上的破布包袱,神色淡漠中又帶了幾分空洞,随即目不斜視地走出了郎家的庫房。
郎硯觀看着他明顯半個字都沒有聽進去的背影,啧啧稱奇:“這是怎麼了?往日我說這種話,他定是要嘴巴毒得要命地怼我幾句,今天倒是稀奇得很。”
他搖了搖頭,朝庫房深處走了幾步,裡面的管事早已聽見外邊兒的聲響,正候着倆人聊完再忙不疊地跑出來迎接。
“公子,這是賬簿,您瞧瞧。”郎家管事将那厚厚一沓的賬簿遞給郎硯觀,滿臉緊張。
雖說郎硯觀對下人和善,但對賬簿經營上還是萬分謹慎小心的,若是有人出了差錯也免不了一頓批。
郎硯觀斜瞅着那郎家管事:“我們倆就站在這看?”
“怪我怪我,是我太心急!”郎家管事急得紅臉,他新任這分府管事不久,年紀尚輕,一時急上頭也亂了分寸。
他慌忙退了幾步,躬身彎腰:“您跟我來。”
“不用如此拘謹,”郎硯觀見他如此着急忙慌的模樣,也消了打趣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也不是什麼大事,聽聞你剛來不久,好好做事便可。”
二人進了庫房裡專門辟出的一間賬房,待郎硯觀查完賬簿走出庫房時天已大暗。
賬簿無甚差錯,他也樂得早早看完。
郎硯觀本想着明日趕回伏空寺,今天便好好休整,誰料眼前突然一道紅光帶閃地劃過,在漆黑長空中煞是醒目——
他來西域的次數多,一眼便認出這是西域盜匪集夥時常用的火藥。隻不過火色異常,怕是還有他方勢力摻和進來。
郎硯觀神色驟然凝重,定定盯着那最後一絲火光在黑夜中消失殆盡,右手猛然緊握,高聲呼道:“來人,備馬!”
今夜,怕是不得安生。
——
李順瓊立于窗邊,木窗一直被斜斜支起,隻是那紅燭早已被吹滅放進屋裡頭,屋裡也未點燃任何火燭,因此那紅線劃過時便如流星一般刹那照亮屋内。
她眯着眼看着那道早已不見的火光,低喃:“莫不是……有盜匪欲生事?”
“咚咚。”木門被輕輕敲了幾聲。
“誰?”李順瓊壓低聲音,緩緩走到木門後,警惕地盯着。
邱韫之放下手,聲音緩下來:“我。”
月光冷然,輕輕飄飄地罩住他時順勢帶下一片冰涼的黑影。他腰間攜的長劍映出月華道道,透過門縫灑進屋内。
李順瓊瞅見那道熟悉的白光,随即輕輕打開門。吱呀一聲在寂靜的方寸小院格外明顯,伴随着陡起的夜風擦過庭院枯樹枝幹,她擡眼時觸及一片暗色。
她在黑影中伸出頭望向他:“怎麼了?”
“我見天邊有火光乍現,大抵是有亂匪出現,距離不遠,我去看看。”他眉頭輕輕蹙起,握上長劍。
李順瓊扭頭看了看四周:“像這些盜匪無一不是為了錢财,可這裡何處有錢财?那道火光離伏空寺最近,極有可能是沖着這裡來的,應是得了李家來的消息。”